清晨,一道不算刺眼的阳光落在苏慕微眼皮上。
现在是暮春,空气里还残留些凛冽的寒意,室内的温度却让她觉得身体发热。
苏慕微恢复意识后隐隐约约听见耳边有水流声,好像是有人在洗澡。
倏地睁开眼,她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了好一会呆才骤然回神。
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一张大床房上,房间装饰大气雅致,床垫舒适柔软,简言之价格不便宜。
苏慕微顿觉太阳穴处一突一突地跳,后脑昏沉,思绪混乱,一下子转不过弯。
浴室的水声停了。
苏慕微恍然想起公司在江雪园订了房间。
昨晚上她喝得很难受,然后自己走出包厢透气,地板有些滑,后来她好像摔倒了?
谁送她回房的?
苏慕微倒吸一口凉气。
这次一起来的同事里只有李姐是女的,难道是她?
心里下意识否定这个想法,李姐一个人可扛不动她。
想到某种可能,苏慕微悄悄放缓呼吸,小心翼翼提起被子往里看,检查自己身体是否有异常。
打底的绿色针织衫整齐穿在身上,锥形牛仔裤没有脱下的痕迹,重点是身体各处除了有些宿醉后的无力,并没有奇奇怪怪的疼痛感。
头转向大床的另一侧,被角被整整齐齐平放,看不出睡过的痕迹。
苏慕微长舒了口气,心道自己实在是想太多。
一定是昨晚上遇见江宴时,想到他曾在大学里叮嘱过自己,女孩子在外面不要喝醉,很危险。
当时苏慕微还有些不服气,在心底默默反驳成年人喝点酒而已,真喝醉了还有同学送人回来,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坏人。
然而在与江宴时分手后,苏慕微从未放任过自己喝醉过,哪怕是独自一人在家。
原来他对她的影响,早就深入骨髓,可她对他的影响……
苏慕微觉得她对江宴时没什么影响。
毕业那年,她提出分手,彼时江宴时正在填写出国留学的资料,阳光穿过窗缝落在他指节分明的手上,有种不真实的虚无之感。
他写的字一笔一划,高低一致,字母与字母之间距离相等,宛如一台没有感情的打印机。
听到苏慕微的话,他手上的黑色签字笔只是顿了顿又继续写,连头也没抬,“我们谈谈。”
江宴时语气淡淡,就像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随意。
苏慕微从前最爱他的从容镇定,遇事冷静,那一刻却觉得他有一种寒入骨髓的薄凉。
她以为最少他也会问一句“为什么”,然而他只随口交代她“你先静静。”
两人的感情在“静静”中草草结束。
江宴时对什么事情都不太在意,也许是因为他的家庭让他一出生就站在高处,俯瞰芸芸众生在红尘中挣扎。
两人恋爱近三年,苏慕微几乎没看见过江宴时生气,他一直无限包容着她。
苏慕微始终觉得与江宴时之间存在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江宴时从不说自己的事情,反倒是她像个八哥似的总对他一阵叨叨叨,恨不得把今天早上吃的肉包里误放了一颗青豆也拿出来说。
江宴时总是一言不发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苏慕微以为他不感兴趣,久而久之,也不再说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再后来,他们好像变得无话可说。
江宴时能轻易教她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然而她却一直看不懂核心筒设计,就像她从不懂江宴时为什么会成为她男朋友一样。
苏慕微觉得,她从未走进江宴时的世界。
学校这个环境给了大多数人一种错觉,好像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他们处于同一个起跑线上。
然而事实却是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罗马,有些人穷尽一生甚至找不到入口。
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