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个百夫长得了,一时在军中也是半个笑话。
这样的肱骨,战事再焦灼,也不大可能突然忘了送信,除非——
信路不通。那飞马送来的信,遭人截获了。
就如同远在青州的聂永一样。
皇帝猜到了,心中再思绪万千,却俱都按捺住了,只装作不曾猜到的样子,忍了两日。
或者说,是等了两日。
直到第三日星夜,朱津终于有了动作。
四更起,京外大营便有了响动,北宫之中虽不能察觉此,但那宫中宿卫也接了急令一般地行动起来。
五更,纷乱甚至传到了禁中。几位新入宫来的小黄门,伙同谒者,夜开宫门、禁门,放进不少城中原该在巡逻的人马。
这样深的夜,那一把一把的火炬却几乎要烧红了宫墙。
章德殿外,不知何时,孙节已被几个黄门架起,逼着他打开寝殿门。
好在孙节虽被如此惊扰,却还勉强有些胆识,站在寝殿外,硬撑了半晌,高声咒骂。
他那嗓音倒是能把檐上栖的鸟雀也都惊飞了,自然也吵醒了不少睡梦中的宫人。只奈何一夜之间,宫里各个原先忠厚老实的宦官宿卫,摇身一变,竟有不少是朱津早便埋下的眼线爪牙,而此刻众人又是措手不及,哪怕赶来相救,也很快被朱津的人又压了下去。
眼看这些人下一刻便要打开门来,杀入殿内,这殿门却从被人里往外打开了。
“放开他。”
这一声虽不响亮,却如同玉石落地,清越透骨,直教殿外众人也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
从章德殿中走出的人,不是皇帝,还能有谁?
但见皇帝从那寝殿中缓步走出,身着寝衣,独系了件外袍,青丝如瀑,却是神色冷冽,不怒而威。
这一句御令再简短,那几个小黄门终是面面相觑,不敢忤逆天子,退开半步来。
孙节无人搀扶,一个趔趄,直直跪倒在皇帝身侧,张着嘴,许是方才哭喊,把嗓子哭哑了,许久不曾说出话来。
皇帝见了,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又抬起头来,面对这阖宫逆贼,却并不变色,而是扫视一圈,质问:“是何人胆敢命你们夤夜入宫作乱?!”
一片寂然,无人敢答。
皇帝却把脸一沉,眉一皱,扬声连问:
“卫尉何在?!
“朱津又何在?!”
三声喝问,有如当头三棒,把那殿前或被架起,或被拦住的几个懵懂宿卫生生地敲醒了。当中几个机敏的,便趁那些乱贼不备,挣扎脱身,慢慢聚拢到皇帝面前来。
虽只有十数人,但因背后便是座上天子,倒也有些胆量。他们不过带了些短刀短剑,面对那骏马长枪却丝毫不惧,与足足能把章德殿围住的数名逆贼默然对峙。
孙节也吃力地站起来,挡在天子之前。
眼看陷入僵局,殿前一片教人窒息的死寂,孙节终于找回了嗓子,一面颤着腿几欲摔倒,一面要开口再骂。
就在此时,只见面前那密密麻麻的军士宿卫动了动,让出一条道来。
黑洞洞的宫道与烧得刺眼的火光相映,却瞧不清来人,只听得那熟悉的嗓音慢慢传来。
“——这么晚了,陛下寻我,所为何事?”
是朱津漫不经心的嗓音。
伴着马蹄声与人头攒动,那甲胄相撞的沉闷响动,倒显得这声回话不似话语中所含的那么嚣张了。
紧接着,便见那漆黑夜色中,有几处火炬慢慢靠近,慢慢映出朱津那张清隽的脸,脸上笑意依然。
只是他驱马一路行至殿前,一丝要向皇帝行礼,甚至一丝下马的意思也没有。
“寻你何事?”皇帝也笑了,拨开孙节,凝眸,越过面前的几人直视朱津,道,“你自己竟不知晓么?大司马如此兴师动众,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禀给朕——给天下人的?!”
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