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了然,“我知道。”语毕,誉王起身朝席憬虚虚作揖,“越崖兄,打扰了!”
席憬淡淡扫了眼,旋即一阶一阶地退到楼上,隐匿在没有光的阴影里。
三楼是个血腥的屠宰场,生肉躺在案板上,渣斗里是血水和剥掉的皮毛。
席憬盥好手,搬出一面落地镜,不断调试角度,直到镜面能全方位地照到二楼的风景。
又把一面窗推开,之后卷起袖,把菜刀磨好,利落地剁肉,力度大到地板都在颤动。
二楼的一切动静都在他的窥伺中,尤其是妙辞的一举一动。
妙辞托着两腮,看外面的月亮被雨水砸得一点一点地往下掉。
害羞的姑娘,难得交识一位男的朋友。没见面的时候盼着一起出去玩,聊些有趣的。如今见了面,反倒不知拿什么话题开口。
半晌,她鼓起勇气,“殿下过得怎样?”
转过脸方觉,原来誉王一直在盯着她看。
“还是那样,不好不坏,有些无聊。”誉王回道。
誉王的脸是一份模糊掉性别的漂亮,褐色的眼睛,仿佛要一路深到褐色的天上去。皮肤是药罐子似的白,不够清透,看起来有些苦涩。看得久了,不免让妙辞回忆起他们的初见。
进了师府的竹林,待走近,看到一位小姑娘在使唤一个大哥哥给她抓蝈蝈。
“五哥,你要在我家住到什么时候呀?欸,我的蝈蝈!五哥,你怎么笨手笨脚的!你霸占我的爹爹不算,竟还放走爹爹给我抓的蝈蝈!五哥,你快搬走吧!不要在我家住了!”
明明小姑娘的身高还不到大哥哥的膝盖弯,可她的话语却那样神气,比天还要高。
后来妙辞知道,大哥哥就是誉王。而那位小姑娘,是当朝九公主,官家最宠的皇女。
誉王虽是淑妃娘子所出,但早先在九公主的生母贤妃娘子身边寄养多年。九公主将禁中当作她自己的家,当官家当作她自己的爹爹,自然就嫌旁人夺走了她的独一份宠爱。
妙辞将她的遭遇跟誉王的比了比,他们一样寄人篱下,一样做了多年的药罐子,一样遭过白眼嫌弃,一样内心自怯,一样渴望飞出去,获得自由。
她想她与誉王当是同一类人,所以愿意与他交朋友。
从前她有席憬庇佑,对交朋友的事并不上心。可现在,她迈过及笄的门槛,即将从席憬身上剥离,她愿意先与同类人抱团,好能更快适应内闱之外的世情。
“无聊么……”妙辞回过神,给誉王沏了盏茶,“哥哥说,殿下忙公事忙得焦头烂额。我以为人忙起来时,心里就会充实。”
妙辞的轻声细语,像在誉王心里濛濛地洒场小雨。雨势小,心里不仅不觉湿漉,反而痒梭梭的,令他不由得卸下防备,声音坦诚又温柔。
“中秋前忙出阁事宜,节后就要招兵买马,准备做砍脑袋的坏事。期间还会有人来保大媒,催着相看姑娘,早日选定王妃。”誉王叹了口气,“可是出阁后,住在王府里就清闲了吗?按大人的意思成婚,难道婚仪一过就舒坦了吗?就连那件砍脑袋的坏事,当真做成了,往后果真就没有烦恼了吗?”
誉王别有深意地望了妙辞一眼,“有时我真羡慕你,我的——朋友。在室女最大的烦恼,或许就是在想今儿吃什么,明儿玩什么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俩人竟聊得很干巴,像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聚在一块热火朝天地商量这个字怎么写,那句诗怎么背。清汤寡水,无趣极了。
席憬又换了身颜色更明亮的衣裳,穿搭是一种故意显露出来的低调。
“殿下的婚仪是该提上日程了。”席憬慢条斯理地下楼,“砍脑袋的坏事不成也得成,届时尘埃落定,国不可一日无后,还是提前准备好。”
妙辞捂住耳朵,“用膳的时候,不要露出这种明目张胆的野心,小心隔墙有耳呀。”
席憬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