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感受到灼热的烛苗在朝胸口跌落。
妙辞眉头一拧,说不清是在嫌檀香呛鼻,还是嫌烛火在她眼前烧成了热浪,令她难以忍受。
烛台上面的确灭了盏桕烛。可这盏桕烛,烛芯短歪,本不会燃多长时候。何况面前的烛芯只剩半个指甲大,这点大小,哪里还能够复燃。
妙辞剔掉剩下的小半撮烛芯,忽地发觉自己脊背上爬上一道试探的目光。
万夫人正盯着她,带着一种不经意的倨傲,不觉得她会直言挑明来自长辈的刻意刁难。
妙辞折过身,见万夫人已将折扇阖紧,拿扇柄有一下没一下地击着椅子扶手,配上夫人略扬的下巴颏,很有审讯的味道。
“桕烛不燃,想是下人一时犯了忘性儿,拿来个残次品滥竽充数。想着我们夫人心广,不爱管底下的事。可夫人您,又不是对谁都有好脾气——”
妙辞拖着意犹未尽的长腔,搬来条杌凳,偎到万夫人身旁。
“夫人真真是位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在您跟前,我不敢卖弄,只敢说真话。”
万夫人先前被讽,再是被扣了顶高帽,一时拿不准这小姑娘的想法,便端起盏茶来呷。慢悠悠地呷了半盅,薄薄的耳廓和嘴唇都抖了抖,耳朵想听得更清楚,嘴唇却泡在茶水里,佯装不经意。
“当初大散关一役,爹娘领军带外家亲戚,与西夏贼子浴血厮杀,拼去大家的命,才将西安州保下。至今,爹娘连带外家亲戚的灵柩,仍留在异乡,未归故土。爹娘故去前托孤,我因此以‘席家养女’、‘兄长义妹’的身份寄养在夫人膝下。”
说到动情处,妙辞不禁把身俯了俯。
“这些年,我受兄长照料抚养。虽亲近,仍不免有‘求全之毁、不虞之隙’的时候。待及笄方迟迟发觉,原来夫人也默默关怀着我。兄长的悉心教导,令我长了不少智慧。您是兄长的母亲,母子同心,谁说我脑里的智慧,不是学了您的智慧的十之二三?倘或能够,我愿意来您跟前侍奉。我的真话不好跟外人说,寄人篱下的孤女,恳求来恳求去的,岂不惹人烦?可闷在肚里,又觉不能够。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愿意跟您说。”
妙辞知道,万夫人是嫌兄长有了妹妹忘了娘,即便母子关系疏远是板上钉钉的现实。她唱这一出,是在揣摩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微妙心理——没哪个母亲不愿被赞“母子同心”!
果然万夫人的眉头舒展了些,“你愿意跟我倾诉,愿意来我跟前侍奉。你是愿意了,可却没想你兄长愿意不愿意!今儿我拿你来,明儿甭管外面的仗打得如何,你兄长准得快马赶回家,冷冷斥我:‘少管我们的事!’你当他没说过?哼,你跟他成了‘我们’,我这个亲娘,反倒成了爱管闲事的外人!”
万夫人峭窄的身躯朝妙辞倾了倾。
“你是个雌懦胆怯的主儿,一有异动就缩到屋里不肯出来。你没亲眼瞧过,你兄长能为了你,跟我这个亲娘闹得多厉害!兜脸彻腮、恫疑虚喝的,你真该瞧瞧他那模样!”
妙辞凑嘴附和:“可不是,兄长这古怪脾气,难为夫人您忍他多年。可甭管他在外有多威风,回到家,到底还是您的孩子。他若碰上事,什么话不跟您说?您若没个辙,他什么事不为您做?他是改不了坏性的扁豌豆,您却是位持重的,总能使事情有转圜的余地。”
说着,指尖翘起,朝那头灭掉的桕烛盏遥遥一指。
“您瞧,您心广心善,尚且能容忍粗心下人办粗心事,难道还不能容忍兄长——容忍您的孩子跟您闹脾气么?”
万夫人心里清楚,那“粗心的下人”根本不存在。屋里的桕烛都由她亲自布置,从不假手他人。
断芯的桕烛,是她故意给妙辞设下的圈套!哪曾想,这圈套竟是个连环套,反教她作茧自缚,站不住脚!
万夫人重新在圈椅里款好身,“我能容忍他一回,可他分明欺负我上百回!要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