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家人都瘦骨嶙峋,无一家有糯米,就连村长家都没有。老村长闻皇亲贵胄来此,在家中亲自招待贵人。村长的院子不大,年久未翻修,门口的灯笼上有几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院内有一半大孩童,头顶一绺头发扎成小揪,正坐在歪七扭八的胡椅上,双手捧着粽子,吃的满嘴都是,小孩手上系着几条彩带,那是近年从南边传来的习俗,名曰辟兵缯,端午系上能避兵灾祸乱。
刚才问时,这村长说村里没有糯米,侍卫赵巍只觉是在戏弄他们,横眉一竖,大步向孩童走去。可走到跟前才发现,那孩童吃的不是糯米,那粽子里是糟糠和粟米,只不过是用面团揉在一起,像是糯米罢了。赵巍一愣。
孩童懵懂看了他一眼,舔了舔嘴角黏糊糊的米粒,把每根手指嗦了一遍。
元衡就在不远处看着,眉微皱。
出身名士之家的赵魏,看了只觉得恶心,连紫芯和墨群都挤了挤眼。
岑蟠却知道,那孩子是真的饿了。
父亲还没走时,南边还是齐国,那时南北于彭城交战后,岑家施粥救济,她第一次见到饿急了的人,恨不得将碗都吞下去的样子。
后来更是见过很多次。
村长走上前道:“贵人见谅,这孩子是贪吃了些。”堂内无一人说话,尴尬之余,多是嫌弃。
岑蟠让乳娘将随身带的梨膏糖拿了出来,打开糖盒。小孩正到了换牙的年纪,看到糖,露出一口豁牙,说话漏风,“谢谢阿姊。”
说罢,自己抓了一颗糖去。
岑蟠半蹲,将糖盒放到他手上,那嗓音温柔,至少是元衡不曾听过的。
“你喜欢吃,那就都拿去吧。”
小孩说话并不利索,“真的可以吗?”
“可以。"岑播道。
村长恭敬地笑了笑,轻轻抚了抚小孩的脑袋,“还不谢过王妃?”
小孩应该还不知道什么是王妃,一眨眼,跳下胡椅小小手一拱,“多谢王妃。”
元衡眼睛注视在她身上,未说是否。
不一会儿,一老媪从房后走出来,端了盘花生,一盘油饼还有风干的羊肉干。
村长将屋里的一张旧桌案搬了出来,和院中的一张拼在一起。
几人围坐,赵巍扫了一眼桌上,嘴角一撇,“莫不是打发要饭的……”
岑播掀眼,声音全然没了刚才的和善,“赵侍卫可能不知,这羊肉是大多数人家过年才能吃到的东西。”槿儿也跟着喃了句,“是啊,赵侍卫怕不是没过过苦日子,能有肉就已经不错了”
赵巍不服,想反驳,却被一旁的墨群按住手。元衡余光扫一眼,淡淡道:“你若觉得不够,去把咱们的酒食拿来些便是。”
赵巍领会了他的意思,也知道惹了他不快,行礼离席。席间,老村长讲起了孩童的身世。
那孩童是村长的孙子,可却成了孤儿。
孩子的父母,和许多人一样,是因为水灾去的。岑播问道:“孟村水灾既如此,县里为何不派人治理?”
老村长摆了摆手,“这些年忙着打仗呢,这大河改道,想要治可不是件简单事,老朽的祖上过去也在大河边,上一次治水已经是老朽爷爷的爷爷时候的事了,那个时候有一位太后,可厉害了。”
村长忽然想到什么,又笑了笑,“倒不是说咱们这朝不好,咱们前头那位太后,也是个厉害的人,只是这如今南和北分开了,到处都在打仗,灾祸不断,实在是难呀。”当今皇帝三岁登基,二十岁太后薨时才开始亲政,而老者说的祖上的那位治水救灾的太后,岑播也知道一些,那都是好几朝之前的人了……
近百年战乱不休,确实是难。
岑瑶微微叹了口气。
席面安静,桌上的菜也没人动几口。
老村长没说什么,待赵巍拿来酒,端起酒高高兴兴敬了几人一碗。
从村子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