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昕的心情宛如过山车般,从震惊、暴躁、嫌弃,最终变为彻彻底底的认命。
这倒霉催的,过年家族大聚会,被架着去表演节目是吧。
赵昕心中的念头纷乱,但心情却十分平静。
因为华夏继承制度虽着重血缘,但血缘却仅仅只是基础。
后嗣子孙能够依靠血缘拿到财产,却不一定能够掌握完整的财产支配权。
伊霍之事,可不是说着玩的。
想要筑就权力高塔,必须还要压服下面的人,至少是绝大多数人。
不然在权力交替更迭时也不会有国赖长君,主少国疑这些个词被反复提及。
作为储君,他迟早要接触到如何将完整权利握在手中这门必修课。
区别无非是现在有赵祯这个无良爹看着,可以托底,将来没人看着,所有事得全靠自己。
行吧,有人托底总比没人托底强。
天生是个乐观派的赵昕很快说服了自己,转过身去看那说不妥的发声之人。
哟呵,还是个穿红袍的。
他还以为只有那些个穿绿袍的小御史才会这么头铁呢。
老爹你对朝堂的掌握力度还是不够啊。
当帝王怎么能脾气太好呢。看吧,被人赛脸了。
惯例在心中拉踩完自己那个无良爹后,赵昕开口了:“不知这位卿家觉得有何不妥啊?”
那着红袍的官员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赵昕发问,因此一肚子的言语竟半句都倒不出来。
当今官家是个脾气好的,是刷经验刷名望的利器,但这位豫王,再过不久叫做太子殿下了,却毫不类父。
自打痴病痊愈这个消息传出来了以后,接下来有关这位大王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主动要伴读,出宫见世情,改造东宫,学习偏重武事,是本朝皇室从未有过的异类。
他卡壳,赵昕却不卡壳,继续说道:“是觉得官家立太子一事不妥?还是觉得本王当这个太子不妥?可这立太子一事不是你们先提出来的吗,官家从谏如流还有错了?”
赵昕这无比流畅地转换概念,扣大帽子的起手式令紫宸殿中的大小官员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怪听说章相都被怼得哑口无言,这词锋果然厉害,听不出有一点小孩样啊。
由此看向那被赵昕诘问的红袍官时,眼中就带了同情。
要你头铁,这种聪明的小孩往往是很记仇的。
不过事实证明,头铁也是有一定好处的。比如说无视语言陷阱,直接莽到问题核心。
只听那红袍官员说道:“官家顺天心,体民意,立国本以安社稷宗庙,从谏如流册立太子自然是圣明之举。
“大王是官家的子嗣,器宇冲深,体识明允,将来必定能克绍箕裘,光大我朝,亦无不妥之处。
“臣觉得的不妥之处在于大王年岁尚幼,当以学习圣人精要为主,孝顺尊长,友爱手足。坐朝理政,尚无必要。”
赵昕在心中小小的叹了一口气。果然这红袍不是白穿的啊,根本不接他的陷阱题。
但搞辩论嘛,怎么可能只会有一套题呢。
“明白了,卿家的意思是,本王不该管事。”
那官员磕绊了一下,随即连忙说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认为殿下现今应该多读书,官家在您这个年纪时也是每日读书不辍。尤其是圣人的微言大义,武事粗鲁……”
赵昕可听不得这样的话,直接不耐烦地抬手止住了他,道:“嗯嗯嗯,正是有武事粗鲁,才换得尔有机会在此殿上大放厥词。
“倘若不然,外贼亲临渭水,直据长安之际,不知几人头悬北阙,也不知道会有几人想要我这颗头去邀功领赏。”
这话可就是诛心之论了,那和他对话的红袍官扯着嗓子为自己辩解:“臣万死不敢有此念,一番言语,全是为了我大宋天下,望官家与大王明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