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对伊实有一层“大善人”的唯美滤镜,之所以说是滤镜,是因为我的另一半大脑清楚地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离所谓“大善”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他能够拧一下眉头然后斩钉截铁地进卧室睡觉,我肚子饿得受不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敲门,他装作没听见。我心想他是累了,光是收拾我凭空造出来的烂摊子就有够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了,同我一样睡上个半天也是理所应当。
既然如此,用手艺来报答的机会就是现在。生前和他一起买的食材还新鲜——这是我的恶癖,每每自杀后都要称那个时间点为“生前”,显得我好像成了幽灵事事无忧无虑——冰箱一打开扑面而来一股匆忙感,毫无秩序。我取出食材,收拾厨房,琢磨调味料分别哪个是哪个。
久违地给人做饭,手法并未生熟。腌好的肉块下油锅时发出呲啦呲啦的声响,我起了鸡皮疙瘩,哼小曲儿有条不紊地盖上锅盖。把时间花在料理上是一件很有人情味的事,贴近生活,无论你是随心所欲地做还是掏心掏肺地做,都是一种活法。因而我的步伐才会这样朝气蓬勃,撒盐倒酒的动作这样干脆利落。
对于自身的手艺我不敢高呼大厨,但气质上自我感觉良好,和菜品容易看对眼,会细心擦掉餐盘边缘不美观的油渍。土豆炒鸡,葱油豆角,番茄炒鸡蛋,培根生菜卷,肉馅煎饼,白菜豆腐汤,满满一桌,如果有米饭那就更完美了,可惜厨房连个电饭煲都没有,更别说大米。我想他大概也不好那口,不做也无伤大雅,决定用煎饼代替主食。
我再次敲响卧室的门,并且从门缝中送去声音:“嘿,你醒了吗?我做了点晚饭,你要尝尝吗?”
回答我的是一阵沉默。这都好几个小时了,他到底是睡觉还是昏迷,睡觉不好现在睡了晚上肯定睡不着,昏迷也不好这么久了肯定要出事,无论哪种情况,都迫使我擅自作主进去看看。
我按下门把手,成功打开房门,看来他并未因为我的存在而设防,分明我刚来那会儿他还疑心重重地对我紧盯不舍。
“Excuse me……”我发出微弱的气声。
床上趴着一具山脉,他准是脱了上身衣服倒头就睡,卫衣被随意地丢在床边,背部肌肉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滚烫得十分具象,似乎马上要火山爆发。
我上前推了推他,没反应。用力推了推,还是没反应。
好吧,没有口福。
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非得给他拉起来吃我做的菜,等的了就等,等不了就撤,很爽快。然而就在我转身离开之际,大腿忽地被一只壮硕的手臂勾住,不由得节节后退,踉跄着倒在床上。那块最敏感最柔软的肉被缰绳一样紧实粗糙的玩意儿捆住,我犹如跑进捕鼠器的老鼠,来不及自认倒霉就已经命在旦夕。
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另半张脸朝着我的小腹,模糊开口:“做什么?”
我试图往床边挪,发现留给我的余地不多。
“你睡了很久了。”
“嗯。”他眼睛仍未睁开。
“真的很久。”
“几点了?”
“七点、半,呃,应该。”
他疲惫地滚了半圈,另一只手也环了上来,抽干空气的真空袋似的不断抱紧,青筋显现。天老爷,那是人类的腿,实打实的碳基物体,有肌肉有脂肪有水分,和棉花娃娃差远了,再挤我该喊疼了。
“你怎么了?”我其实想问你有什么毛病,但语气硬不起来,听上去就显得人很木讷。
“嗯……”
他眉头紧皱哼了哼,眼看要埋进我的肚子里,我立即胆战心惊地推开了。首先,我没有好为人母的癖好,其次,很痒。
被拒绝了他肉眼可见的不高兴,松开大腿又滚了半圈,我因祸得福重拾健全的四肢。
“别来烦我。”他甩出一句话。
“……”我觉得他在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