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具个人特色的短发被妥帖地向上梳起、固定,一丝不苟收束于发冠当中,以求同化。
“掩耳盗铃,哄人而已,使君真是心疼朕。”
他又思忖道:要是我不刮胡子,她比较容易认出我吧?
“天子圣明,臣不敢揽功。臣承恩圣上殊遇,欲报之于圣上。”她礼了礼,“扬汤止沸,不如去薪。
“臣改名换姓,低调行事,或许能更快地平息物议,掩众人耳目,不使圣上两难。”
他见她应对如流,进退得宜,便也优容了:“变古之制,在于人情。朕顾念琉隆两国结姻交好,约为兄弟之盟,自当对你网开一面。”说罢,叫赐座。
内侍搬了凳子来,恭请罗黛坐下回话,随即奉上两盏茶。
一只如意云纹三彩翡翠杯,镂雕蝙蝠、葫芦、桃叶,寓意福禄寿,呈给了新君;一只翠玉杯,外壁凸雕缠枝莲荷,粉白色地子中有绺绺绿色,呈给了国信使。
“这江南初贡的‘黄金滴’,还是头一回出现在宫中。因汤色橙黄澈亮,内质香气清高,喉韵浓厚深长,方有此名。”顺意侍立一旁,介绍道,“使君,请慢用。”
罗黛闻着杯中茶香袅袅,低头就饮,入口的一瞬间天灵盖发麻,差点“哇”地吐出来——
苦苦苦!比卢府里的茶苦多了!好端端的饮品苦成这样子,难怪隆人都靠它提神呢!
她实在难以消化,忍不住问顺意:“请问官人,你这里有没有糖?”
宦官愣在原地,半晌才理解她的意图:“对不住使君,糖这样的调料,都在备膳的小厨房里收着……”
佐雅泽旁观她喝茶喝得呲牙咧嘴,还张口要糖吃,感到甚是有趣,这就是东西陆的饮茶文化差异吧?
“朕观此杯,偶然想得一对,不知使君可否为朕对来?”
她一愕,朝中大小臣工逾百人之多,其中不乏才学蜚声中外者,新君何必专挑她这个异国来使一较高下?他就算赢了她,也是胜之不武吧?
“臣学识庸愚,诚恐对得不工,有辱圣命,但求勉力一试。”
他着她听题拟对:“南山倒影云落,北涧摇光溜回,年年圣寿杯*。”
摇光!成康王的小名甫一入耳,罗黛马上醒悟过来,这哪儿是对对子,分明是试探!
既是试探她跟佐雅云的交情深浅,亦是试探她对质子一事的决策能力。
于是她从容奏对道:“柳下笙歌庭院,花间姊妹秋千,今年老去年*。”
“姊妹”对“摇光”,这是在问罗流妃的近况。
佐雅泽微笑道:“平仄不齐,对仗不整,好在意境甚妙,朕有赏。”
罗黛闻言,忽然站起身,将茶杯递回顺意手上,朗声道:“臣实有不情之请,恳求圣上应允!”
接着,她双膝触地,隆重地稽首,“臣不求金银珠宝,只求圣上赏臣一个提问的机会。”
“蝇头利禄,蜗角功名,使君何等人物,必有视钱财如粪土的傲气。”他揣测着下跪之人的动机,内心随之升起一股隐晦的期待,“你想要些旁的什么物事,尽管开口罢。”
“敢问在圣上心中,十四皇子一人,比诸珠玉之赢,几倍?”
“千倍。”
“比诸耕田之利,几倍?”
“万倍。”
“比诸王国之权,几倍?”
“无数*。”
“这是圣上的龙恩,臣铭感五内。”上身深深趴伏下去,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背,在外人窥视不到的地方,女使者的眼眶逐渐湿热,“实不相瞒,大隆的罗流妃行露,是臣的二妹妹。”
行露没有子嗣功绩,故而保留旧封号,等着做守陵人。
佐雅泽淡淡地“嗯”了声。
其实早在行人署上报新任驻京国信使之时,他就收到了罗黛的履历,看完的第一反应是她简直疯狂!
她本是天之娇女,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