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憋在喉间,险些没吐出来。
一波试探,四部尚书是哑的,李鹤是个刺的,这崔正平瞧着能好好说话,岂知是个装聋的高手……乍看起来,几乎都在惯着那望侯。
可这是朝堂。
裴龄心中冷笑。
且等着吧,时日一久,什么情分都不可能存续。届时这望侯再嚣张,看还有几人惯她!
他已做了二十年尚书,亡朝都动摇不了他的官位,区区一个望侯,他还能等不起、收拾不了?
裴龄果断闭了嘴,不再多言。
岂料西厢内,有人透过菱窗,已将殿中情形尽收入眼。
此人仗着容色姣好、身材高挑,将一袭端正的紫服穿得分外清隽秀逸。
左臂曲着,竟抱着几枝寒梅,雪白的花淡绽枝头,衬得一张年轻的脸分外明丽;但背后挂着的乌弓与箭囊,又为她添上分沉冷。
一身风姿神貌,与殿中众臣卓然不同。
前来的小宫人一眼看愣了,脚下一绊,险些摔到,才忙回过神来稳住身形,低下头去,禀道:“望侯,陛下着奴才给您送茶。”
声音虽不大,却并不尖细,同外头寻常百姓家的少年没有区别,乃是景帝登基后才入宫的新人。
景帝不用宦官,男女皆称宫人。
明光闻声转头,看向这宫人,莞然一笑:“替我谢过陛下。先放着吧。”
宫人低着头见不着她的笑,只能闻一道清悦嗓音,格外动听。
他立即应了一声,小心将茶盏放到案上,便道:“奴才告退。”
明光却叫住了他,问:“能给我找个长颈瓶来吗?黑色的最好。”
宫人脚步一顿,立即想到方才所见、明光抱着的那几枝白梅,却也不敢多问,只道:“奴才这就去给您找找。”
明光:“好。麻烦快些,尽量赶在朝会开始前。”
宫人一算时间,连忙应下,飞快转身,竟当真小跑着去了。
半盏茶的功夫,便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带来一只乌亮的黑瓷长颈瓶。
满头大汗也来不及擦,只问:“望侯,这个可以吗?”
“当然。”明光接过瓷瓶,又冲他一笑,“多谢。”
宫人受宠若惊,忙低下头:“这是奴才应当做的。”
然而明光没再回复,也没叫他退下。
宫人便候着。
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竟小心翼翼抬起眼。
便见明光已将梅枝全插进瓷瓶里了。
忙要垂眼,却叫明光抓了个正着。
不料明光不仅不恼,反还指着她刚插好的梅枝,大大方方问:“好看吗?”
宫人便抬起头,认真答:“回望侯,好看。”
明光绽开笑,心情似乎很好,道:“洛京花期晚,梅花向来在二月上旬才开。十日前陛下刚到洛京,大军驻扎城外,不想一夜过去,这株白梅竟开了一朵,比花期早了整整一月——似是特为陛下而开。可惜只一朵,我便没动它,今日才等到它盛开。”
宫人愣了愣,顿时忆起今日宫人们传论的消息:“所以望侯今早出城……是给陛下折梅去了?”
明光见他这模样,如何猜不出宫中传闻。
自然也忆起方才隔着菱窗所闻所见,脑中更浮现裴龄那张倒胃口的老脸。
却只粲然一笑,叫人瞧不出一丝杀意:“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