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过完,天气渐渐暖了起来。
寒意渐消,季明棠起床的时辰也早了不少。
这日她刚从被窝中爬起来,就收到了邓修从城中寄来的信。
钱主管归乡之后,绮云楼平时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了他打理,只有碰到要紧事时才会过来请示季明棠。
信中提到新年一过,城中又开了几家规模颇大的酒楼。京城本就酒楼食肆林立,要想在这么多店中站稳脚跟,须得要有自己的招牌——譬如宴宾楼的琼花露、八仙楼的九州春等等。
绮云楼虽然生意不错,但是并无名号响当当的招牌酒品,相比于那些底蕴深厚的老牌酒楼还是差了一截。
季明棠合上信笺,觉得邓修在信中所说颇有道理。
只是琼浆玉液向来可遇不可求,想要寻到美酒,再在酒楼如云的京城中打出名气,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白芷恰好从旁边经过,看到自家小姐皱着眉头的样子后走上前来,打算宽慰两句。
将心中的烦忧说给白芷之后,没想到小丫鬟眉眼弯弯,竟帮她提出了个法子。
季明棠这才得知自从白芷与那卖豆腐的娘子结交之后,对净善寺山下这一片地方已经可以称得上了如指掌。
距离净善寺最近的酿酒之地是孤山山脚的小张村。当地的浮玉春据说清冽香醇,只是名气不显,大多数京城百姓都没有听过此酒。
左右无事,小张村距离净善寺也近得很,小娘子在心里思忖,不如去那里走一趟,尝尝浮玉春是否真如所说的那样醇香甘冽。
*
下山来到小张村,众多房屋中最为气派的那一间便是村长家。
白芷早早就跟村长说明了来意,对方看到有贵客来此,特地将家中最敞亮的一间屋子留给了季明棠;又杀了自家的一只老母鸡炖汤,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用完午膳,困意渐渐来袭,季明棠躺到榻上,打算小憩一会儿。
村长家的这间屋子虽然窗明几净,但到底不是在她熟悉的床榻上,纵使女郎倦意十足,还是没办法立时睡去。
思绪在暗处不断浮沉,离开净善寺前的种种情形又走马灯似的在她脑中过了一遍。
小张村跟净善寺离得并不远,这次下山也不像之前回侯府过年那般漫长,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回玉梅苑去。
因此白团并未像上次那样找人照顾,给狸奴留好足够的水和食粮后,她便走出了房门。
两家院子相邻,纵使不是有意窥探,季明棠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知竹院的大门。
门扉紧闭,上面挂着的铁锁格外显眼。
若是三郎回来看到自己不在玉梅苑中,心里又该是何感受?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季明棠脑海里,下一刻女郎就扭过头去,在心中自嘲般想道:反正他每次下山也不会跟自己知会一声,自己又何必在这里自作多情……
不知过了多久,在榻上辗转反侧的小娘子终于沉沉睡去,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申正时分。
换好衣服走出房门,村长抬手给季明棠斟了一杯茶,开口说道:“娘子来我们小张村可算是找对地方了!我们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会酿酒,只不过大家日日都忙于耕作,每年所酿的浮玉春不多,只在附近几个村镇有点名声……”
“正巧前些时日有位贵人出手,买下了大家的田。诸位村民一合计,都决定之后不再耕种、以酿酒为业。娘子此时到来,对我们来说正如久旱逢甘霖呢!”
本朝不抑兼并,世家豪强买田置地的事时有发生。季明棠不疑有他,又与村长寒暄几句,很快村长家的小儿子便从他家的地窖中端来了新酿的浮玉春。
小娘子垂首低眉,啜饮了一口杯中的酒液。
预想中的香醇口感并未出现,入口的滋味平平无奇,甚至都有几分寡淡。
白芷也凑过来尝了一口,随即小丫鬟的整张脸都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