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清带着草帽子,顶着夏天的大太阳埋头赶路,不大会儿便出了一身的臭汗。
她现在浑身上下就跟冒火一样,而她甩在背后的那两条碍事儿的大辫子,仿佛背着两根烧火棍一样,辫子所拂过的皮肤,带来阵阵刺疼。
“长头发真受罪,幸亏很快就剪掉了。”
她嘟囔了一声后,不由加快了步伐,早到县城早解脱。
从小岗村大队到安城县的县城,有十几里的路程,本来需要差不多2个小时的时间,她不到一个小时便到了。
站在县城一家公办的理发店前面,她弯腰扶住膝盖大口大口喘气,等喘匀了气,她直起身子,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才抬步走进理发店。
进门就被一大爷拦住,“要理发,去排队。”
这大爷手里拿着一把荷叶大蒲扇,来回扇着风,穿着一件白色人字背心,神色非常悠闲,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没给她一个眼神。
她皱了皱眉头,早就听说七八十年代,服务行业的人因为端着铁饭碗,服务态度特别差,她以前只是当故事听,现在身临其境,这体验感实话说有些憋屈。
但虽然改革开放已经提出有两年了,但这股子春风对安城县的影响很有限,虽然路边有了菜摊子,也有了一些拉私活的三轮等等,但没有一家个体户,当然私人理发店根本没有,她卖头发只能来公家的店铺。
形势不由人,她一个小女子,在现实面前也不是不能低头的,她深吸一口气,嘴角扯开一抹客气的微笑,开口道:“大爷,理发店收头发吗?我想卖头发。”
大爷手里的大蒲扇停顿了下来,扭头看向了她的头发,首先是长度,麻花辫都到屁股那儿了,长度绝对够,其次是发质,因为没有精心保养,发梢有些枯黄和分叉,但无伤大雅,总的来说,发质还不错。
“你确定要卖头发?”
满意之下,他还是问了一句,虽然是新社会了,但很多女同志还是跟命一样地宝贝自己的长头发。
林琬清非常肯定地点头,“当然!”
大爷“嗯”了一声,站起身,说了句,“跟我来!”
林琬清抬脚跟上,等跟大爷拉近一些距离后,她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大爷,我的头发能卖多少钱?”
大爷又看了眼她的头发,道:“得看长度,如果只留发根,20来块钱。”
她再问:“我想留个柯湘头呢?”
虽然她很想理个小子头,但突然想起了中午李美秀的怀疑,她还是不要太出格了,现在非常流行柯湘头,她这样也算追求时髦,不算出格。
大爷又呼扇了几下蒲扇,漫不经心道:“20来块。”
林琬清松了口气,这跟她的目标价位不差,心里的石头去了,她又升起了贪心,呆会儿她争取争取看能不能多点钱。
到了理发店后面的小院,大爷停住脚步,用大蒲扇指了指一棵两人合抱,树冠如华盖的皂角树下的一把椅子,说:“你去那儿坐下等着,我去拿尺子和剪刀。”
林琬清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过去,走过去就看到那把椅子后,眼角就猛烈地抽了抽,椅子上脏得很,除了有树叶之外,竟然还有鸟屎。
虽然经过刚才的事,她对这个年代的服务态度已经不抱希望,但看到这一幕,还是很生气,接待顾客,连个干净椅子都没有,简直离大谱,但为了创业资金,她愣是没有让自己拔腿离开。
等大爷回来,她直接开口道:“大爷,这椅子有些脏,您擦擦吧。”
大爷手里拿着尺子和剪刀,随着指了一个石头台阶,“坐那儿。”
林琬清看了看石头上的灰尘,眉头一皱,“那石头也脏。”
大爷生气了,“想卖头发就过去坐,不想卖就麻溜离开。”
林琬清真生气了,“大爷,这就是你为人民服务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