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香前世曾有一把本命剑,名唤追风。
它通体银白,已是胜雪三分,然而在邪剑旁边,仍是逊色一筹。
邪剑是虞香见过的最美丽的剑。
它的本体被封印在救世门后山的大阵。
斜插进泥土里数百年,依旧一尘不染,用血洗过反而更加光亮闪耀,那白芒诡异地有一种圣洁的光辉。
而哪怕移动半寸,她那看守后山的三师兄谢远也会在一息间出现在它跟前,将它重新钉入地底。
镇压邪剑,是整个救世门上下至高的使命。
千百年来,只出了她这么一个不肖弟子。
虞香轻叹一声。
“阿邪。”
听她像前世一样叫自己,邪剑顿时喜逐颜开,可它还来不及出声,便听她低沉着嗓音,又道:
“我打算永远留在这里。”
“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们……都应该要放下了。”
……
邪剑瞬间安静了。
虞香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便是驱逐,它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它问她为什么要过河拆桥,问她为什么要抛弃家人。
邪剑一口一个家人。
但虞香心知,它从来没有把她视作真正的家人。
历任邪剑剑主向来都是邪剑的工具。
从它认主的那一刻起,它便开始吞噬剑主。
它鲸吞蚕食他们的理智,摧毁他们仅剩下最后一点的柔情,直到与整个修真界为敌为止。
虞香从来都知晓邪剑心路不正,狡猾诡诈,它口口声声与她家人相称,亦不过是想拿捏住她的软肋,想她为它所用。
可她过去……也曾把它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人。
当她饱受疯病折磨,在所有人那里尝遍了苦楚,只有邪剑陪她度过了的那段最黑暗的时光。
如果可以,虞香也会愿意让邪剑得到救赎,换她来承受它的冤孽宿命。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家人之间会做的事。
虞香压下因伤口邪气翻涌而涌上喉间的腥甜,对邪剑一字一句地说道:
“阿邪,你本是天山神剑,是因为吞噬了历代剑主,连同他们对世间的愤恨、感受到的痛苦,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些都是本不属于你的感情,你的夙愿只是我们所有人的遗志。”
“你想要利用我们,实则却只是被我们利用了。”
“阿邪,放下吧。”
“我可以帮你,我们可以一起——”
她的话被邪剑打断。
日头的太阳光照在黑剑剑身时,竟散出森森的寒气。
邪剑的声音是那样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疼痛,仿佛在为她感到深深的难过和不值。
“虞香,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个对你自称陆寻的男人吗?”
霎时间,虞香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
虞香心知无论邪剑说什么,她都不能听,不能信。
然而当听到那个“自称陆寻的男人”,她忽然就松不开握住黑剑的手了,像是僵硬了一样,只能由着它的话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脑海。
“虞香,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怎么想起来以前的事情的?”
“是我让你想起来的。”
“你以前总说后悔,说如果能回到过去,你一定不会再去爱那些不值得爱的人,会努力争取想要的一切,让他们所有人只能仰望你。”
“这些年来我一直等你来主动找我,但你始终没有出现。我以为你遭遇了危险,于是千方百计避开了谢远的监视,来到了你的身边。”
“我们不是真正的家人吗?”
“现在有了个那个来自异世界的男人,你就不再需要我,所以要抛弃我了吗?”
“虞香,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对我,那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