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的纤长人形同息而动。
暗色光泽倏忽停滞,纤长身影猛然坐立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阎刹头疼欲裂,不耐地按了按太阳穴。
外头天光大亮,帐外烛台上的红烛已燃至底部,小香炉的雕花镂空处原被人随手插了炷香,此刻也已燃烧殆尽,只留下一地零散香灰。
搁在床面的手触感冰润坚硬,阎刹环顾四周,确认这是她的烈焱宫。
回来了?
原来昨晚的只是梦。
阎刹活动了会筋骨,全身上下发出咔咔的骨头摩擦声,再检查经脉,很好,虽然修炼被打断,但法力自动运转之下,法力亏空已经弥补完全。
此刻丹田内法力充沛,甚至还更精纯了些。
阎刹抬手运功,指尖瞬间弹出一团半透明橙金色火焰,直射墙边长桌的一腿。
这长桌所用的木材是从骨山中寻得的万年阴玄木,可抗上千度的高温。
此时被阎刹一击,那上好阴玄木所制的桌腿便从中段轰然一声爆裂。
沉重的桌面维持不住平衡,朝断裂的那条桌腿倾斜,茶壶杯盏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阎刹哈哈狂笑,梦与现实必是相反的,她阎刹再怎么也不会沦落到梦中那个地步。
这一串狂笑与翻箱倒柜的动静吸引了门外人的注意。
三道小心的叩门声传来,阎刹扫一眼,又自顾自地站到衣柜前穿衣,“进——”
门外人轻轻推门,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踏入。
他匆匆向内看了一眼,发现阎刹在穿衣连忙垂下眼眸,瞥见一地支离破碎的情形也没有多问,而是柔声道:“少主醒了,天气炎热,奴炖了清爽的绿豆汤,还做了些咸口的果脯,少主可要用些?”
“好。”阎刹漫不经心地绑好护腕。
她虽业已辟谷,却不忌这些小吃食,其中除了美酒,她最爱咸口果脯,来人明显是投其所好。
穿好靴子,阎刹简单将头发梳成高马尾便往外走。
她房内梳妆台都没有,胭脂水粉一类更不用说,连镜子都只有小小一块,被堆在角落。
踏出门,入了廊下,阎刹一抬眼便看见眼前人穿的一身青衣。
恰如昨晚梦中百里晏川穿的淡竹青色。
她眼皮一跳,直言不讳道:“你还是穿回红色吧,一个狐妖,好端端穿什么青色。”
梦中百里晏川气质出尘,留三千银丝着一袭青衣,如同初晨竹海中的一捧清雾,青色倒是很衬他。
而眼前的斐望与百里晏川虽都身量修长高大,看起来却全然不同。
百里晏川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写满了生人勿进,而斐望的身姿总是细微地扭出讨好的角度。
眼神更是不同,譬如此刻,听见阎刹话语的斐望涨红了一张精致秀丽的脸,春波流转的狐狸眼泛起水光,饱满的红唇被贝齿咬住,他因过于羞赧身子微微发抖。
与身上的竹青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斐望本体是红狐,以往常穿红衣,阎刹也爱风风火火的红色,她喜欢穿红衣到处惹眼,却不喜欢有人穿一身红扎她的眼。
所以四天前阎刹临走时,吩咐斐望不要穿红色了,斐望问她该穿什么颜色,她苦恼了半晌才勉强说出来个“青色”。
明明是你要我穿青色的,所以我才特意穿来你面前。
这话斐望没有说出口,而是用眼里的委屈泪光代替。
阎刹却不解风情,对他的眼神控诉视而不见,挥挥手走了。
只留下一句:“早膳不吃了,果脯放我桌上,对了——桌腿断了一条,你差人补上。”
她懒得看见这一身青衣,主要是不想再想到百里晏川那个倒胃口的东西。
想了想,阎刹又转身提上自己的弯月刀,掐了个诀飞走了。
徬晚日薄西山,斜阳照不入骨山暗渊内,生生截断在临渊处六爻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