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夜半歌(〇二)
两个人来来回回地答对着,独时修在那里暗自思忖。西屏见他浓眉深锁,和红药笑起来,“你看他,想必又疑心我们这五姑娘是给人杀害的了,只要出了人命,在他眼里,都是不寻常。”
偏给时修回神听见,笑了一笑,“我可没说她是给人谋杀的,是您自己胡乱揣度我。我要是一见死人就怀疑有个杀人凶手,这也不该是一个刑狱推官该有的心肠。”西屏哼了声,“呵唷,你真了不起!"正巧那三姑娘跳到炕桌上来,尾巴扇了她一脸灰,她歪着脑袋嫌弃,“这猫!讨厌死了。”
时修登时垮下脸,“少指桑骂槐的。”
她憋着笑,故意望着三姑娘道:“改明日就把你骗了!”
三姑娘像是听懂了,遽然朝时修怀里逃来,一下跳在他腿上,使他感到那不该蠢动的地方着实有点蠢.动。有时候怪她哪来这么多男女雄雌的说法,有时候恼自己身为男子汉,还对男.女.之.欢一窍不通。他自心里朝脖子上悄悄涌起来热.乎.乎的血气,幸好灯暗看不见。他说:“我送您回房去。”
西屏吊着眼道:“谁要你送?你还当这是你家么?”又来了,他简直不晓得她哪里来那么些骄傲的表情,而且摸不准脾气,随时随地翻脸。他横竖新到一处地方是轻易睡不着的,一定要送她,叫红药去寻灯笼。“看这屋里,连帘子都没挂,还会有灯笼么?这里的东西早就都清出去了。明日叫红药算算都差些什么,打发犀园去库里领吧。”
不想西屏才说完,就见红药从那边隔间翻出只鲤鱼灯来,“只找到这只花灯,将就使一下。”
西屏盯着那只花灯看,渐渐脸色发白,倏道:“快丢了!”
时修给她吓一跳,“丢它做什么?”
“那是从前五姑娘的花灯!”
此话一出,红药忙把还没点上的鲤鱼灯抛到廊下,忙走进来。时修好笑着出去拾回灯笼,“不过一只花灯而已,有什么可怖的?谁家里没几件死人用过的东西,还是谁家从不死人?”
西屏瞅一眼那灯,仍有些忌惮,不过想他说得也有道理,自己过分惊怪,反给人笑话。因而只得随他拿去长案上点,一面和红药说:“这屋子里除了这些家具,五姑娘的东西早就都收拾去烧了,怎么还有这灯?你是哪里翻出来的?”
红药朝那边隔间指去,“那里有个圆角立柜,就在那柜子里放着呢。”
“里头还有别的东西么?”
“没有了,就这只灯,好好的摆在里头,就是有些褪了颜色。”
西屏还在奇怪,时修已点了灯过来,“兴许是收拾漏了。“不过这话他自己也不信,纵然褪了颜色,这鲤鱼灯也还鲜亮得很,没道理收拾的人看不见,除非眼瞎。他没说出来,怕这里的下人知道又是一番鬼神之论。他把灯笼举到眼前,故意道:“让我看看,里面有没有个香艳女鬼。”
逗乐了西屏,一笑,那脸上的血气又回来了。她住的慈乌馆就在旁边,一条蜿蜒的碎石子路通过去,不是红枫便是梧桐,院内憧憧两排细竹,再里头不知什么样。她不请他进去,立在月洞门前说:“劳顿了一日,快回去睡吧,明日我托人给姐姐姐夫捎信,就说我们都平安到了。”
时修望着她进去,听见她和丫头说话,这才放心提着鱼灯往回走。及至晚凤居院门口,恍见左边那小路树下,似有个什么东西的影子闪过。他顿住脚走去看,没看见什么人,提灯一照,头上一棵叠云似的茂密红枫,月光斑斑地从叶罅里掉下来,照着那红叶似要滴下血来一般。次日睡醒起来,听见那小丫头犀园神神叨叨地在廊下问红药,“姐姐,你昨晚也是睡在这屋里的?”红药因见她年纪小,爱怜地把她的小圆脸摸一把,“不然我睡到哪里去?我是睡在这隔间榻上,好听我们二爷夜里叫。”
犀园挨着她坐下,“那你听见什么动静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