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厚重的窗帘把房间遮得一片漆黑,唯有床头那盏忘记关掉的暖灯朦朦胧胧照出点光落在床上,宽大的床面空出大半,只在床边一角微微隆起瘦小的身形,蜷缩着,几乎是整张脸都蒙在被子里,乌黑的头发散开,铺在纯白的睡枕上。
闹铃声震了一遍又一遍,窝在里面的手臂终于慢吞吞伸出来,停止了那恼人的响动。
酒店里冷空气总混着干,吸一下,鼻孔都细细密密发疼。
云迟从房间出来已经是半小时以后的事了,匆匆忙忙的,生怕误了时间。
这会儿新娘正在拍晨袍,身边就几个摄影师,所以当云迟拖着有点长的裙摆过来时,格外引人注目。
“来这么早?”新娘看见她不免吃惊,转而一笑,“这伴娘服蛮衬你。”
她偏过头打量云迟,接着挥了下手,叫化妆师助理,“给她化个妆”
云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再给做个造型。”
这回声音是从走廊传进来的,人家新娘正忙着赤脚奔跑,路过门口还不忘关照一下这个小伴娘,真是……让人难以拒绝。
细长的眉笔勾出眉形,唇心抿一点,扫过两颊的化妆刷留下欲盖弥彰的红晕,过肩发散开取了两侧束起,一缕一缕编成髻,露出饱满额头。
生平第一次被包装,云迟一百个不适应,她低垂着眸,不太敢正视精加工的自己。
“很漂亮。”
镜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人来,就那么一远一近对望着,云迟初初的错愕在他深邃的注视下开始闪躲,双颊那抹红也越发衬人了。
浩浩荡荡的声音从门口陆续涌进,打断了屋子里原有的静默,拍照队伍回巢,率先走进来的便是那大嗓门新娘。
看见蒋唐凛的第一眼,袁宛璇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来这么早?”
她弯身脱下高跟鞋,余光瞥见坐姿乖乖的那位,笑意瞬间涌上嘴角,“原来是小人质在我这啊。”
说着话,她那一双机灵的眼都不忘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看得云迟只想找个昏暗的角落躲起来。
蒋唐凛并没有搭理人的打算,他视线落在云迟那边,脚步也奔着同处。
这时外面的天渐亮,透过窗,云迟看到晨曦落在他肩头,他背光向她而来,像救世的英雄,让她移不开眼。
他走近,笑了一下,“还真起来了。”
漫不经心的语调像相熟的老友,看着她又自言自语似的,“挺厉害。”
云迟小声喃喃,“比你早。”
蒋唐凛坐到对面沙发上,被她揶揄了也不恼,始终挂着笑,“感冒了?”
他微微探身摁亮茶几上烧水的按钮,转而看向她等一个答案。
云迟惊讶于他的细心,也及时否认:“没有,空调吹的。”
天接近大亮,房间里人突然多起来,她怕他听不清,特意提高音量,“有点鼻塞。”
蒋唐凛也只是“嗯”了声,便同过来攀谈的人说起话来。
云迟转过身,低头,默默玩起了手机,说是玩,她却什么也看不进去,来来回回点着几个软件,一双耳朵好像自带过滤器,直接屏蔽了除他以外的一切。
那感觉过分奇妙,置身于嘈杂之中,却只听得见他的声音。
良久,他说,“多喝些水。”
盛着热气的杯子递到手边,云迟抬眼,见他已起了身,径直朝门口走去。
云迟望着茶几上刚刚烧开的水壶出神,思绪乱了又乱。
或许,这是转门给她烧的吗?
大红色铺满的婚房里,她就痴痴地望在一处,安静的样子近乎虔诚。
伴娘之中,她五官并非最为精致的一个,却最能吸人眼球。
除了云迟之外,其他那三个伴娘都是新娘的朋友,交谈自然也随意了些,她们见云迟不凡的装扮,不免挑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