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抬头瞧季息,却见季息正垂眸收拾手下的卷宗,似无意有此一问,因而放下心来,缓缓说出自己的疑问:“不知将军从太原至岚州,打算如何行军呢?”
季息并不惊讶她有此一问,手指在身后的舆图上随着话音移动:“自太原向北沿汾水行进,经阳曲一带进入吕梁山,从河谷直达楼烦关。”
“先前某曾在舆图上见过另一条路,若将军信某,或可一试。”宋照岄也走至舆图前。众将见这娘子开口,也不由向前簇拥过来。
“北上到阳曲再进山,虽可绕过山势险峻之处,便于大军前行,但向北迂回弯路甚长,岚州事情危急,恐夜长梦多。某知一道,可从太原沿晋水进狐突山,从小路直抵楼烦关背后的天池监,一面能省些路途,另一面可绕过现下只怕防御森严的楼烦关,打突厥个措手不及。”宋照岄沿山势描摹。
“之前某也知楼烦关左右有不少小道,时常有流民穿梭期间以躲避官兵盘查,可怕都是些羊肠小道,不知赵娘子所说这条路可容大军通过?”袁鸣宇捻须提问。
“先父……坊间所传这条路容五人一排通过,也可三骑并排”,宋照岄转向季息,“不知季将军认为是否可行?”
众将有的不信,直说女流之辈不懂军事,兵卫陷于深山才进退两难,有的显是若有所思,只盯着宋照岄不言语,还有一两个冒进的,听了宋照岄的法子便激动起来,直嚷着“请将军派末将率先行军!”
嘈杂之间,袁鸣宇同季息又议了两句,眼见已过戌时不可再耽搁,季息一锤定音:“亥时一刻出发,我亲率三千骑兵穿狐突山入楼烦,如此或打探消息,或与城中互通有无也方便,张扬、石隽点大军五万人仍绕至阳曲由汾河河谷进山,带好粮草辎重,两军在楼烦会合,袁少尹则留守太原,顾全大局”,说罢又专对宋照岄温言:“狐突山一脉山势复杂,麻烦赵娘子尽快画出详细路线图,以便我们行事。”
众将各领了命令自去点兵,宋照岄此时却犯了难,先父在图中曾标注此一带的进山口极其难寻,上下有几个形貌相近的入口,深走却都是死路,先父虽已绘了那正确入口的模样,自己也能复刻,但时日已久,山中景色一日数变,早不知是否仍如当初。宋家人距离山形极敏感,即便山口状貌变换,仍能凭心中图样大致摸清,可旁人却不见得。宋照岄将自己的隐忧说与季息,他也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季息趁军中嘈杂,悄声问宋照岄:“不知赵娘子可愿与我们同去,辨认山形,若是怕危险,待入岚州时,某另派两个人送娘子回来便是。”他知宋照岄在京中原学过骑射,在京城一众小娘子中也是这一项的个中好手。
“可某并不擅长骑马,与将军同去恐拖了大军步伐。”另则,她一个小娘子跟着三千兵士成何体统,况且也无此中先例,传出去未免被责失了教养,宋照岄未与季息明说。
看出宋照岄仍有隐忧,季息也不便催促,他也有军务需准备一二,便出门唤了绾风来,令她进屋略劝劝宋照岄。绾风领了命,先叫梳雾把包裹准备着,自己进了里间。
“娘子可是要与将军同去,奴已叫梳雾去收拾着。”绾风撩帘便道。
"他说的话你倒是听”,见人已去尽,宋照岄便拉过绾风说些体己话,“我不便与将军明言,我一个闺阁娘子怎好与一帮郎君同行,季将军也是急糊涂了。”
“娘子是觉着起居不便,莫担心,此去总不过两三天,有将军在身边,兵士们知礼得很,只是委屈娘子,这几日莫拆发髻,待回来奴和梳雾再替娘子好好梳洗。”
“不仅梳洗,我还未出嫁,整日与兵士们厮混,于礼不合。”宋照岄补充道。
这次绾风似反应了一会儿,方执了娘子的手细说:“原来娘子担忧的是名节,奴自幼生在边境,只是听说过富贵人家对女子有许多管束,可我们这里不在乎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