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被称为“眼镜”的男人,他是我们保安队中的一员。在我尚未离开那个工地的时候,我们之间的相处还算融洽,并无任何异样之处——甚至可以说他是个善良友好的同事。不仅如此,他对于这份保安工作从未发表过任何负面言论。
唯一一次例外,就是在我刚到这里的头几天,他曾跟我说了几句真心话。那时,我们一同坐在床铺旁边(那是一种典型的工人板房宿舍,里面用钢管架搭建起了连成一体的大通铺,由几片宽大的三合板组成,供大家轮流休憩和睡眠)。
只听他不紧不慢地对我说:“保安这份工作嘛,其实也就那个样子,既不会让人饿死,但也绝对发不了大财!不过呢,好在这活儿不算太重太累,总比那些电子厂流水线上折磨人的工作要强些。”说话间,他右手手指夹着香烟,不时将其从嘴边抽出,轻轻掸去烟灰,而那缕缕烟雾连同闪烁的火星一同飘落下来。
一时间,地面、他的衣服和裤腿上都沾满了烟灰。此刻的他,正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脸上流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神情。接着,他又抖动了一下左手,手腕处一块精致的机械表便露了出来。看起来,这个面带微笑、没有丝毫敌意的男人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心中暗自思忖:“你倒是觉得轻松,但保安这份工作可是相当繁琐复杂的呢!”仿佛能够洞悉我内心想法一般,那位戴眼镜的同事看着我说道:“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尽管来问我,干保安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要勤学好问才能有所长进嘛!”
说完,他便收起二郎腿站起身来准备出门去上班,并对我说了一句:“行啦,你赶紧睡会儿觉吧。”由于当时我们俩并不在同一个班次,他上的是白班而我则需要上夜班。只见这位眼镜同事一边朝着门口走去,一边顺手把手中尚未抽完的烟蒂用力地弹向远方,那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远远地落在了地上。
从那时起,我们便对彼此产生了钦佩之情。那位戴眼镜的同事好奇地询问我过去从事过什么样的工作。我坦诚地告诉他,曾经进入过一家电子厂打工。他似乎对此颇感兴趣,并附和着表示自己也曾有过在电子厂工作的经历。
尽管心中略有疑虑,但看到他说得头头是道、煞有介事的样子,再加上他年纪比我轻,而电子厂通常更倾向于招收年轻人,这些因素让我逐渐相信了他所言非虚。
那位戴着眼镜的同事告诉我,他并没有长期从事保安工作的计划。只是因为与l总相处得十分融洽,所以才会在东莞的工地项目完工后,选择来到这里。由于我并未提及自己的来历,他便自然而然地将我视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毫无疑问,相对于他而言,我的确算是个新手——不仅来得比他晚,还恰好是在东莞工地结束后加入的。此时此刻,我暗自琢磨着:这位眼镜同事确实称得上是保安界的前辈啊!毕竟,老保安通常比新保安更熟悉其中的门道。
尽管他如此自大地认为有资格当别人的师父,但实际上我从未向他请教过任何问题。只是偶尔听他顺口说了一些关于做保安的窍门和诀窍而已。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那个看似普普通通、毫无破绽可循的眼镜同事,居然会在我离开这个工地后的某个深夜……
通常情况下都是在午夜过后大概三点钟的时候,趁着夜色正浓、狂风呼啸之际,并且确保其他同事都已经陷入沉睡之中。接下来便会小心翼翼地将工地的大门打开,并放入那些来自外界闲散无业之人。
这些人与内部人员相互勾结,一同偷窃工地上存放着的机器所使用的柴油!那一整箱满满当当的全是柴油,重达数吨之多。这些柴油本应由项目部门购买并存放在巨大的油箱桶内,作为供给他们挖掘机使用的燃料。然而现在却遭到了他们的盗窃和瓜分,其中一些戴眼镜的同事负责放哨把风,而其他人则使用长长的橡胶管从油箱中抽取油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