梢都是跳跃亮芒,令那一刻的他看起来就仿似顽皮的少年神祗。
以至于那么多年,哪怕谢知彰从垂髫黄童长成沉稳青年,那一副画面都难以忘怀。
还有谢危岑偷偷带着裹成小团子的他,冬日凿冰钓鱼,结果两人双双风寒病倒,小叔被他爹揪着耳朵教训……
还有谢危岑发病不能参与春狩,领着他去掏鸟蛋捣蜂窝,将衣服脱了护住他,然后自己被叮咬成猪头……
还有盛夏抱着他去划船采荷,因为被采荷女追着砸荷花求爱,吓得抱着他弃船逃跑……
那些年的四季光阴,都在此刻都被时间拉得冗长,然后犹如发旧褪色的画卷,被火焰燃烧殆尽,最后汇聚成眼前这张熟悉刻骨的脸。
回忆繁芜,现实不过弹指须臾。
雨帘簌簌,谢知彰勒住缰绳,骏马嘶鸣,急刹令它控制不住的直立起半身,却又被技艺高超的主人生生压制。
闪电耀烁,前蹄落地,谢知彰稳住身形,停在了两人跟前。
谢知刚跟在他大哥身后,不曾想谢知彰竟骤然停马,他一时不察,疾驰出数米远,才堪堪反应过来,又控着骏马慢慢往回返。
“大哥,你突然作甚?这么大雨,咱们得赶紧寻驿站或客栈才是……”
谢知彰居高临下,语气晦涩,“你,叫什么名字?”
伞下的男子是介于少年郎和青年的年纪,昏暗的自然光笼罩着他眉眼如画,替他打上朦胧的光圈。
他垂着眸,正在小声与身侧的姑娘说话,嘴角晕着温润的笑意。
就仿似在讲着什么好笑的事情。
听到问话,他抬眼,眸子染着重重墨色,目光在对方的战马和军靴上掠过,语气略显困惑。
“……军爷问我?”
乌沉沉的云层酝酿着风暴,谢知彰凝着这张一如记忆里熟悉万分的脸,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怅然,以及隐隐的欢欣。
以至于他脱口而出的不是回答,而是质问。
“你怎知我是军爷?”
沈隽意:“……”
对方的疑问甚是可笑。
他还是耐着性子,漫不经心回道:“靴子,马和身姿。”
晋朝是有专门供官府和军队的服饰靴子,对比官靴,军靴更讲究实用。
更不用说这样神骏非凡的宝马,以及那自战场千锤百炼而出的铁血气质。
还有另外那人提起的驿站。
谢知彰回神,他忍不住夸了句:“你观察得真仔细,很聪明。”
沈隽意:“……”
他觉得对方的语气很是奇怪。
就好似在哄个孩子。
谢知彰没再纠结他的名讳,从见到沈隽意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是这个人了。
年轻一辈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记得小叔的长相。
谢知刚已经折返回来,见到伞下这对璧人,他眼眸微微一亮,脱口而出。
“大哥,你不会看上他们要带回府吧?”
谢知彰身形一滞,差点没气得掉下马。
身后领着的一堆护卫争先恐后捂住嘴,发出难以抑制的忍笑声。
谢知彰闭了闭眼,忍了忍,没忍住,回头将手里的鞭子甩了过去。
“……叫你少看点话本子,多看些兵书。”
谢知刚俯身避开破空而来的鞭子,心虚地直起身,摸了摸鼻尖。
“我、我就是看这少年郎清秀端丽,还颇有几分眼熟,就跟在黄泉碧落曾有过一面……”
他越说越是不对劲。
谢知彰额前青筋蹦现。
沈隽意:“……”
姜映梨:“……噗嗤。”
她一出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纷纷转眸望来。
姜映梨抬手掩住嘴角,刚要说话,沈隽意将她护在身后,上前一步,略略拱手。
“贱内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