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总多磨,灯花家建房子的事一再耽搁。一年后的农闲时节,捡狗没被队长远仁安排去外地参加会战。他开始找木匠与泥匠,但是没等他择定开工的吉日,却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弟弟病了。
来报告消息的同事说,书声在木头站晕倒,需要家里人去医院照顾。所幸书声是公家人,看病并不要自己掏钱,但需要人照顾。自然,灯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捡狗。
书声病得不轻,小镇的卫生院建议送到县里,人民医院又建议送到赣州。捡狗虽然走排到过赣州,但没有上岸去,不熟悉城市的街道和医院。喜翠鼓励他说,放心去吧,不用怕,到了赣州叫辆黄包车,车夫会送你去的。
灯花为儿子的病情担心,想起当年有财得病弟弟有银不肯陪护的往事。灯花庆幸,书声没有重蹈有财的覆辙。
临别时,捡狗跟儿子蒜头约定,他每天把电话打到了木头站,蒜头准时去听电话,让灯花及时知道消息。如果蒜头没空,就让喜翠替一下。约定的时间,自然是每天放学的时候。为此,蒜头放学回家,就能看到灯花在围墙边等着,听蒜头讲述赣州的消息。
捡狗下赣州照顾书声的日子,蒜头心情低落。放砖,数砖,进深山找父亲,结果房子还是没有兴建。蓼溪的木头站又成为每天必去的地方。灯花一早一晚每天准时进香,两把香转眼就烧完了,灶神前的香案积满残烬。
电话的消息持续了两个多月,建房子的晴好天气过去了。蒜头知道,家里建房子又要拖延一年。
又是一年秋天,家里备齐了材料。灯花问捡狗,还建吗?今年队里的收成不好,家里粮食可不多啊!捡狗说,建吧,再不好也得建,吃点苦不怕什么,抗美援朝不是也没条件吗,要打还是得打!再说现在建房匠人带粮呢!
请来的风水先生把方位看定。匠人也请来了,木匠姓陈,泥匠姓赖。泥匠出师不久,没多少建筑的经验,劝捡狗说,你就建半进吧,不要建带天井的大厅!
捡狗说,我们好不容易新开基,怎么能是半进呢?泥匠只好说,暂时先建半进,天井留着,以后有钱了再建。
开工的日子是一个大晴天。早上,蒜头扶着灯花一起到了屋场边。鸣鞭炮,祝赞,发红包,捡狗与弟弟忙碌着,高兴着。灯花自那次到小镇看望有玉,很少像走出宅子来到新地方。老屋场与新屋场不到两百米,灯花坐在屋场边的竹椅上,听着鞭炮震动,青山仿佛颤动了一下。
梅江从东头流来,远远就能看到波光,仿佛特意赶来看河村的喜事。天幕上,白云来去,与当年迎亲路上看到的一样。灯花抹着喜庆的泪花,心里对有财说,如果你能活到今天,该多高兴!现在是土砖房,过不了几代人,就是你梦想的青砖房了!
灯花暗想,如果我再活过三四十年,这村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泥匠开始放万年石,念起韵味悠长的祝赞:今日放石大吉昌,吉日良时正相当;天字壁中安放稳,万年石脚万年长;前有狮子把水口,后有来龙接屋场;新屋造起丁粮旺,代代儿孙在朝堂;从业行行出状元,福寿双全永安康……
开工的酒宴,在老屋场摆了两桌。灯花把队长远仁叫了过来。木匠与泥匠,是最受尊重的客人。
梅江边,坐席吃饭是有讲究的,体现一种伦理秩序,区分着长幼主次。泥匠和木匠谁坐首席,成为捡狗遇到的难题。从小厅进去,厅门为下,对面为上,左手为大,右手为大。捡狗看到木匠年长,就叫他上席,把泥匠扶到了右边。
泥匠本是年轻人,心里也就不在意。但远仁看到了,故意大声叫了起来,捡狗你失礼数了,你不知道建房子是泥匠为大、木匠次之吗?
捡狗说,木匠年长一点,所以我让他首席了。远仁大声地说,我比他们更年长,怎么不让我坐首席呢?得按规矩来,人家才不会见怪的。
捡狗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