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郭屠被抓丁的消息。有银开始着手屯积着伙计手上的烟土,准备挑到黄石去出手。
但是,就像十年前挑猪肉去黄石一样,在他物色挑夫时又遇到难题。有玉不在了,捡狗倒是长大了,但他不可能去求灯花。先误了大哥,又害了二哥,有银在灯花眼里已是十恶不赦之人。这几天,他不断码头上转悠,并不是欣赏什么狮背滩声、洲中树色,而是看有没有合适的人物。
一艘大船泊在蓼溪码头。一块长长的木板联结着码头的石阶和船舷。搬运货物的民夫队从蓼溪涌了出来,在临时的木板桥上来来往往。这时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引起了有银的注意。
只见他腰上扎着一条粗布汗巾,庞大的麻袋嚯地一声蹿上肩膀。他弯着腰,一手扶着麻袋,一手撑着腰板,汗水流到眼睛时就顺手拉起腰间的汗巾,擦一下脸又掖进腰间。他行走在板桥上,颤微微的桥板由更加弯曲。
有银觉得奇怪,由于国军四处抓丁,民夫队伍里年轻人并不多。另外,有银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
小伙子嚯地一声把麻袋丢到码头的货堆,与有银正好脸对脸望了一下。有银看清了这张脸,与大哥有财一模一样。有银心里一激动,走上前去,问,是捡狗吧?我是你叔叔啊!捡狗惊喜地叫了声“叔”,放下手中的活计,两人走到码头边的树林里,问讯各自的情况。
有玉被枪决后,捡狗更加顾虑母亲,不敢随便外出。红军走了,苏维埃没了,祠堂变回了乡公所。过了几年,国军时常抓丁,捡狗没当成红军,当然不想进国军。他只得常年在外流浪,逃避抓壮丁。拉纤,搬货,挑担,他有的是力气,梅江上也有的是活计供他挥洒汗水。
这一次,他躲在蓼溪拉活,正遇上大船拢岸,就临时加入了搬运的队伍。得知有银也躲在蓼溪,就说忙完后再去找他,说罢警惕地望了望林子的四周。有银正想说起挑夫的事,捡狗却突然蹿了出去,往蓼溪东头跑去,一边跑一边对有银说,叔叔,我会回来找你的!
有银正在惊讶,发现江边情形大乱,几个兵丁提着枪出现在码头,迅速包围了码头的民夫,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刚要逃跑就被国军按住,在挣扎时被枪托砸得哇哇大叫。有银心里一惊,这分明是国军精心组织的抓丁行动。
有银庆幸捡狗逃过一难,同时佩服侄子的机敏,与大哥有些相似。
暮晚时分,有银又来到码头转悠,等候捡狗的出现。江面上货船亮起了灯火,船头升起的炊烟散入江边,那些伙计像水鸟一样攀在船头吃饭。这些货船来自宁都、石城,阵容壮观,方言杂乱,有如鸟鸣。
石城船比宁都船细小,就像支流琴江比梅江细小,但船小好掉头,小有小的用场,梅江清浅的时候就容易上下。在蓼溪码头,石城船就由于细小能挤进小镇边的支流。有银在黄石的时候就看过,这种船依岸而行,船在前人在后,一根棒子支着往上推。
有银正在比较着江面的船只,突然听到有人从林子里闪了出来,朝他喊,叔!捡狗果然找来了。两人来到有银的住处,有银拿出了准备的果品食物,热心地招呼着侄子,一边聊开了。
有银说,这次实在太危险了,看来还得另谋出路,不能在码头做工了。捡狗笑笑说,这有什么,对于我来说,这样的事非常平常,在河村逃丁,不过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