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是赐给贾元春的,本应该送往荣国府,但鉴于元春仍在东宫,所以宣旨的小黄门直奔宜春殿。
太子妃躺在床上自是接待不得。
这与海嬷嬷来传的所谓皇后口谕不同,是必须要当家主母出面的,所以太子妃才急命王熙凤铺排接旨。
宜春宫正殿有孟姑姑镇场,自是须臾便摆好了香案、拉开了架势,又命人把贾元春抬到了正殿香案之后。
那边的夏守忠早已含笑拉着小黄门吃茶用点心,又闲聊两句:“今年有些倒春寒,这会子还有些冷。”等语。
一时王熙凤赶了回来,小黄门这才取出卷轴,当堂宣旨,赐婚北静王水溶与荣公之孙、贾氏嫡女。
元春带着一丝羞涩与欢喜,郑重端庄地谢了恩,却也只是伏在担架上磕头而已。
小黄门看了一眼,随手将旨意递给身边跟来的一位女官。
女官捧了那圣旨,疾步过去,蹲下奉与贾元春。
元春别扭地也想伸双手去接,却又扑倒在担架上。
女官抿嘴一笑,伸手帮了一把,拿着她的手攥住了卷轴一端,笑着又恭喜了一句,这才退开。
贾元春害羞地低头,顺便将圣旨紧紧攥在手里,抱入了怀中。
小黄门又笑着跟王熙凤寒暄:“陛下特意着钦天监算的日子,听说是十九,还担心东宫女眷们都跟着去了大慈恩寺呢。怎么王良娣没去?”
王熙凤笑着应酬:“我们这里主母伤着,一位奉仪病着,还有一位良媛有了身孕。
“咱们这些人都走了,万一她们想个什么吃的喝的,可找谁呢?
“我且留下听候调遣,也免得太子和皇后娘娘悬心。”
“王良娣不愧能得了陛下和太子的看重,协理宫务,果然尽忠职守。幸亏您在,事情才这样顺利。”
小黄门又奉承一句,这才告辞。
王熙凤示意夏守忠陪着送出了东宫,又命安儿去了一趟承恩殿告知赐婚旨意已正式下达。
看看这里没了事,这才转身返回佛堂院,去亲眼看着内侍抬着软兜去接梅若芹。
承恩殿里,太子妃正跟内坊新送过来的一位姑姑和一个宫女说笑。
安儿进去行礼,传话毕。
太子妃笑道:“这是我这里新来的掌事,姓韩;二等宫女姚黄。你回去跟王良娣说一声,以后她们就在我这里当差,还请王良娣多多照应。”
安儿忙深深躬身:“娘娘这话,我们良娣万不敢当。韩姑姑和姚黄姐姐若有空,还请去宜春宫逛逛,也指点指点我们。”
眉眼温润的韩姑姑和天真俏丽的姚黄都笑着跟她寒暄,顺便送了她出去。
不提。
元春回到屋里,激动得抱着圣旨偷偷地小声哭泣。
乌金蹲在屋顶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转身走了。
于是它便没听见,元春哭得累了,放起了圣旨,强自起身插了门,然后倒下,打了个呵欠。
接着,屏息躺在床上,侧耳听了半晌外头的动静,这才悄悄地从袖口掏了一张纸条出来,一眼扫过,脸色瞬间苍白。
纸条被紧紧地握在手中许久,最后,被塞进了嘴里。
元春用力地嚼着那张纸,眼神慢慢地阴沉下来,过了一时,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佛堂院里。
黄数只管啧啧称奇,又恭贺周奉仪:“奉仪颅内的血瘀应该已经全部消失了。如今只是身子虚弱,循序渐进着吃些好克化的饮食,慢慢养息即可。
“若是愿意吃药,我开些黄芪白参之类的补气血汤药;若是不爱吃呢,其实也可以不用的。”
王熙凤听了,笑得合不拢嘴,下意识地朝着观音堂的方向合十拜了拜,祝祷两声,这才问周奉仪:“不然,弄些药材,你自己泡水喝吧。
“不像熬药那么难喝,药效也不至于那么猛——你卧床多年,只怕虚不受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