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守忠闭上了嘴。
眼前这位小主儿,看来不仅不傻,而且还敏锐、油滑得很。
既然轻易说不动,说不得便只能袖手看着了……
略一迟疑,夏守忠决定再多说一句——如若还不听,也算是他尽了心了。
因欠了欠身,道:“当今以孝治天下,太子影从。太子妃、李良娣、顾良媛,待娘家人都亲密,太子也尊重。”
这就是不打算跟自己再深谈刚才的话题,而是最后提点一句,就作罢的意思了。
王熙凤看看自己已经空了的第二碗饭,筷子放下,吩咐如儿:“剩下的赏你们了。”
又向安儿,“你去找人要布,嗯,生麻,我要亲手缝制孝服。”
竟是接纳了自己的建议不说,还更往前了一步。
夏守忠心里顿时舒服了三分,插嘴道:“这东西宫里轻易不用,所以都在库房底下压着,只怕不好找。还不如……”自己往外头去买生麻。
王熙凤便斜眼看他。
“……不如奴才陪着安儿姑娘走一趟,省得内坊的人推诿。”夏守忠嘴里的话不由自主便拐了弯。
王熙凤含笑颔首:“有劳。”
“奴才分内事。”夏守忠垂了眸,躬身告退,带着安儿走了出去。
王熙凤立即朝着一屋子噤若寒蝉的下人们挥手:“行了行了,都吃饭去罢!让我歇歇!”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缓缓退出去。
出了门,巧莲才轻拍胸口,一脸惊吓,小声向富贵道:
“主子和夏掌事刚才是在打机锋么?我怎么觉得屋里一阵阵发冷呢?”
富贵哼了一声,想冷笑又不敢,勉强扯扯嘴角,咕哝一声:
“主子就是主子,跟主子打机锋,真拿自己当盘子菜了……”
另一个小内侍景顺留在门口,听他唧歪,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富贵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
巧桂走在最前头,好似听不见众人的动静一般,快步端着菜进了奴下人等吃饭休憩的后殿小隔间。
如儿则在最后面,将一切情形尽收眼底,嘴角微弯,露出了一个略带冷意的笑。
独个儿倒在寝殿里的王熙凤在床上翻了个身,便甜甜睡去。
早已习惯了跟王家那群蠢货打交道,忽然间换成了夏守忠这样的聪明人,她觉得自己很是有些耗神。
——也不知道乌金什么时候能回来。
以后再碰上这类人,直接让乌金扑上去招呼一顿猫爪,那才痛快!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王承徽惊闻祖母过世的噩耗,一个人躲起来伤心痛哭,还打算亲手缝制孝服以尽哀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东宫。
西池院里,李良娣正靠在榻上捏着小银叉吃着宁夏进贡的蜜瓜,听身边的大宫女翠袖一边给她打扇,一边将宜秋宫动静禀报完毕,嗤笑一声:
“我还当她是个神道,装着傻扮猪吃老虎,敢情还真是个傻子,就这么点儿本事!”
翠袖往外瞧了一眼,才低声道:“可是太子不仅向皇后求了女官,还赐了亲侍夏守忠过去……”
“那又怎么样?”李良娣冷笑,“她得守孝!起码也得一年!
“一年之后,说不定皇上又要给太子赏人……
“那夏守忠也是先废太子的留下来的旧人,我早就说,太子虽然客气用着,却未必肯信任。
“如何?这不就派到了那黄毛丫头身边,让他们狗咬狗去了?”
翠袖恭顺应声:“还是良娣思虑周全!”
正说着,外头有人来报:“郡主不肯吃瓜,要吃冰沙呢!”
翠袖忙摆手:“郡主年幼,用冰可要谨慎!吃坏了脾胃,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良娣眉宇间闪过厌烦,扭开脸:
“和恪最有主意,我可拗不过她!既是她非要吃,那就给她弄一碗,少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