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簌簌刮在林招娣的脸上,她站在高耸的悬崖边上向下探看,深不见底。
“林招娣!你个小贱种又在作什么死?你不嫁人你弟弟的彩礼怎么办?赶紧给我过来,少寻死觅活地吓唬老娘!”
对面的妇人皮肤黝黑,穿着褪色发暗的衣服,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食指直直戳向她。
林招娣下意识打了一个颤,她妈每每露出这副神情,就代表下一秒要把她拽过去往死里打。
她向后撤了一步,踩在悬崖边的碎石上,碎石从崖上掉落,碰在崖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招娣也因此身子不稳晃了一晃,她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眼神空洞。
见状,林母神色紧张起来:“招娣,你可不能想不开啊,快回来!”
林招娣知道她妈并不是关心她的生死,只是担心她死了之后,没人去给家里的弟弟换彩礼。
现下已是寒冬,她身上却衣物单薄,崖上的风顶得林招娣皮肤生疼。
不,她不叫林招娣,她是林秋。
她本是索玛立大陆的兔族雌性兽人,年幼时一场兽潮使兔族被冲散,林秋被虎族兽人相救,自此在虎族长大,对于他们的养育,林秋不仅认为理所当然,还一直觉得虎族雄兽粗鲁嗜血。
雌性在兽世稀少,因此被百般优待,即使她性格骄矜刻薄,但虎族兽人对她多有忍让,悉心抚养她。
雌性体弱只能依靠雄性供养,代价或者说雌性的责任就是与雄性结侣繁衍后代。兽世所有雌性成年后均要在部落圣石的指示下和雄性结侣,而因为雌性稀少的缘故,每个雌性都必须和两个以上的雄性结侣。
林秋成年后,在圣石前匹配到凌昀凇暮两个雄性。
他们是虎族部落青年中最有威望的一对同胞兄弟,所有雌性都很羡慕她的匹配结果,但林秋却对身为虎族雄性的他们十分厌恶,从未给过他们好脸色看,更别说交配并愿意为他们生下幼崽了。
后来林秋之前所在的兔族竟找到了虎族,林秋当即要跟他们离开,却不想这些兔族兽人找她的真正目的是想把她交给流浪兽人,以换来一座山头的栖息地。
她逃跑了,跑到森林之中迷失了方向,夜晚降临,林中到处都是危险,她瑟缩在枯树的树洞里面,紧紧闭上眼睛。
再睁眼就到了红石村,变成了年仅五岁的林招娣。
这个世界似乎和兽世不同,男人,也就是雄性才是宝贵的。
她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女孩儿,在重男轻女的父母手下讨生活,从此有了干不完的活和挨不完的打。
林秋一开始反抗过,但还是幼年的她只要稍稍反抗就会被打的下不来床,林秋怕了,她开始逆来顺受,天不亮就去山上割猪草,在腊月也要去河边洗衣服,她弟弟再无理的请求她也要照做,经常被他在院里当马骑。
林秋怕死,全部都忍下来了,她狼狈地苟且偷生。
但是她更怕生不如死。
家里给她说了一门亲事,林秋本以为自己要离开这个家重新过上好日子了,但就在今天她才知道,要嫁的后山那个打死了三任媳妇、年纪比她爹还大的老头子!
林秋看了一眼林母,便转过身去,几乎没什么犹豫,十分坚决地纵身而跃。
她的身体在不断下坠,耳边有风呼啸而过。
十多年了,日子太久,她好像记不清凌昀和凇暮的脸了。
她只记得两双同样湛蓝的眼睛,好像此刻也在盯着她看。
十几年来林秋每晚靠着回忆他们入睡,年岁太久,有些事渐渐却记不清了,她的支柱就要倒塌,赶紧死了也好。
林秋闭上眼,眼角的泪刚刚涌出来便被风吹散,她感受着此刻失重的感觉,毫无牵挂留念。
这就是她糟践人心的报应,她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如果说有什么不甘的,她真的好想,再见他们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