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的鹅卵石太滑,还是她本就思绪不宁,迈步之时,她忽然崴了一下,就这么侧身跌坐下去。
徐元寿才说过的“就算摔着了也没什么要紧”,顷刻间验证在了纪明意的身上。
她慌促地跌倒在雨中,身上的斗篷还有袄裙裙摆全被雨水打湿透了。
伞落在地上,她的绣鞋和掌心,包括面上皆被溅上了少许泥点子,瞧着真是窘迫至极。
纪明意擦了擦脸,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见此,陆纨弯下腰。
这个动作,使他素来一尘不染的衣袍也不免沾到了地上的雨水,他总算不再是那副郎朗如月的姿态。
陆纨道:“我扶姑娘起来罢。”
语毕,他伸出手,留了个衣袖给她,同时脸却偏向一侧,并不看她在雨中呆坐的狼狈模样。
这个动作既解决了她此刻的窘境,也不会多增加她的尴尬,是一如既往的陆纨式的体贴。
纪明意抿唇,飞快地抬眸瞥了瞥他,很快又垂眸,最终,她抓着他烟蓝色的广袖,就着他的力量缓慢站起。
刚刚站定,脚踝处当即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嘶”了声。
察觉到女孩儿的窘促,陆纨动作一顿,他没多加追问她脚伤的情况,只对她道:“姑娘穿着湿衣,不易走远。这里面是我的院子,若信得过我,徐姑娘不妨暂且歇下。”
“我会让我的仆从尽快去你的住处报信。”他温声道。
要去他的院子么?
纪明意的眼睛眨了眨,陆纨也没催促,二人于雨中静立片刻。她手中一直抓着他的衣袖。
少顷,她看向被他重新系在了腰间的那枚扇坠子,缓慢说了声:“陆大人人品高尚,我自然信得过。”
“只是怕会太劳烦您。”
陆纨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道:“不要紧,举手之劳。”
纪明意身上雪狐斗篷的下摆已完全湿透,就连兜帽上的那圈洁白狐狸毛都变得脏污,正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水。许是有些冷,她打了个喷嚏,这幅样子像只在雨中被淋湿毛的小奶猫。
陆纨的手指微顿,片刻,他从容地解下自己身上的外氅,递给她。
“如不嫌弃,可先披上我的大氅御寒。”陆纨的言语淡淡,却莫名令人觉得安稳踏实。
静默一会儿,纪明意从他手中接过大氅,她说:“谢谢。”
大氅上有股乌木沉香的味道,还隐隐透着点兰花的冷。这香味儿厚重内敛,夹杂着零星的高雅纯粹,一如陆纨此人。
纪明意当着陆纨的面脱下自己那身湿漉漉的斗篷,重新换上了陆纨的大氅。
陆纨的个头比“徐意”高很多,穿上之后,这身大氅将纪明意整个人笼罩在里面,她周身都染上了他的气息,她认真地抽了抽鼻子。
她被陆纨扶着往院子里走,她的手缩在大氅的袖子里,而他牵着大氅。
两人全程没有肌肤之亲,可纪明意太熟悉他掌心的温度,那层衣料显然阻隔不断他的体温。她感受着他分明的骨节,脑海里顿时浮现了此前的很多画面,心中不由也泛起熟悉的涟漪。
她长睫轻颤。
陆纨手中捏着大氅绒绒的貂毛,每走一步,他都能听见叮咚作响的声音,是从身侧的小姑娘耳朵上传来的,他记得她戴着的是一副月季花的流苏耳坠。
因为要牵着她,他们两人正共打一把伞,陆纨总觉得那抹流苏好几次从他的脸颊旁擦过,不然靠近她的那一边何以会那样酥痒?
他很想要侧首看她,但她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湿身之后让她换上他的外衣已是失礼至极,怎可一再冒犯。
每每想要看她的念头一起,他只能闭紧双目,将心中这股奇怪的悸动一寸寸地抻平。
到最后,只有缠绵悱恻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雨里分外明晰。
很短的一段路,陆纨却觉得自己走了很久。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