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安然平淡的态度,反倒让姚襄一怔。
待发觉这群谢家人已经在讨论什么时候发动政变弑君,如何进行平稳过渡,避免不必要的折损,终于忍不住又站起身:“我我我……对不起,我还是出去吧。”
“无妨”,谢安温声说,“长兄曾与我言,他信任你,就如同信任自己一般。而我相信他的眼光。”
“多谢安石公。”
姚襄听得心头一热,当即稳稳坐了回去,再绝口不提离开之事。
一旁,辛弃疾眼看又一个生力军被忽悠到本方阵营,不禁暗暗竖起大拇指。
小玉和谢安简直一脉相承,拿捏人心的本事果然是祖传的。
这片刻功夫,谢晦已与褚蒜子这位姑祖说了许多话。
无非劝进,要她更进一步,莫拘泥于太后之位。
“晋室无道,诸王怙恶不悛,天位当自取之”,他慢悠悠地道,“姑祖高名震世,垂帘听政终归是仰人鼻息,为晋作嫁衣,非属良策,我们宜自早谋。”
褚蒜子年方二十,这才是掌政的第一年,经验还不算丰富,但她毕竟天性沉静,思绪敏捷,顷刻就找出了关键所在。
“朕初升明堂,根基未稳,并不是日后你在史书中见到的康献太后”,她沉声说,“贸然篡位,恐难以成事,更难服众。”
“难度很大,但并非不可”,谢晦眉梢微扬。
一点盈盈的流光自他眼睫上掠过,仿佛寒星拂树,一天空枝摇曳,如玉扶疏,沉浸出一抹泠泠如玉石般的森然冷意。
“况且我们也没得选,要想活下去,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是么。”
褚蒜子沉默,下意识重新翻阅起了面前的史书。
字里行间的血痕仿佛仍在静默流淌着,至今未曾干涸,那是她的家人、至亲,被沧海洪波席卷至末路绝境的一生,每个字都灼痛着眼眸。
她自幼因为母亲惨死、生父褚裒再娶之事,与生父形同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陈郡谢氏就是她唯一的家。
看着一出出悲剧落笔在青史中,这让人如何不锥心泣血,永怀遗恨?
在这一刻,她便知道,外人都是靠不住的,要想护住自己所珍视的一切,只能提剑屹立在最巅峰,手握这世间最为强大、万夫莫当的力量。
褚蒜子转头看向大家,所有人也都在看她,没有催促,也没有任何不耐,一直温柔而包容地等待着。
他们不会勉强她做出任何决定,只会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就如同那年她无家可归时,舅舅谢安将幼小的她带回了东山,朝夕相伴,细心教养,一点一滴将她雕琢成世中无双的美玉。
如此情深意重,自己又岂能辜负?
褚蒜子又看向了表妹谢道韫,她们曾多少次在山中抚琴学诗,携手同游,共挽一根梅花簪,甚至秉烛同眠。
“我以后要做林下风范的嵇中散”,她曾这么无比认真地说。
可是,表妹最后的结局何等凄凉如雪,自己又岂能坐视她遭劫?
褚蒜子的目光逐个望过所有的家人,一道炽烈的火焰渐渐从她的清瞳中燃烧而起,仿佛朔风呼啸,火光汹涌。
这位年轻的掌权者一直是睿智宁静、谋而后动的,唯独在这一刻,眸中有寒光凛冽,足可惊天裂地,斩破整片乾坤。
良久,她轻轻地说了一个字,声音有些嘶哑:“好。”
谢安问小外甥女:“真的决定了?”
褚蒜子语气坚决:“决定了。”
她朗然一笑,骄傲得像是一朵盛开在庙堂顶上的金辉牡丹:“朕要保护你们,也要肃清这天下,说到做到。”
“如此甚好”,谢晦反手掏出了火.器,“部曲军队现已集结在外,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杀入宫中,重开新朝!”
褚蒜子:啊啊啊?这么快的吗?
这不是别的,是改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