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阿水的话,九方宿不禁放停了步子,回过头来有趣地望着她道:“吾之行,没有目的的。”
阿水定定对上他的眸子,咬着牙不放弃,“那阿水便跟阿九一样,四处为家。”
九方宿勾唇笑了笑,目光放远至已成废墟的狐半腰村,声音沉稳而不带一丝色彩:“方才还哭得伤心,这会儿,便忘了这屠村之仇么?”
阿水的心又被什么力量莫名敲击着,只是这次并非唤醒,而是更加坚定的重塑。
“阿水永远不会忘记妖狐一族的所作所为,如若妖之本性如此,阿水当也不能忘了为人之本性。”
她的声音坚毅,不同以往。
“为人本性……”
九方宿默默重复了这一句话。若她知道自己并非凡人,而具同那些妖狐一样的血脉,她又是否还想洗尽这血海深仇,图一报为快呢?
不过他只微微颔首,又道:“你跟随了我,不怕又像上一个师父那般?”
阿水定定摇了摇头,“我相信阿九是个好人,当然也不会伤害自己。”
“凭什么相信?”九方宿一脸深意地看向她,似乎真想从她嘴巴里听到什么能令他动心的回答。
此前自己身在魔界,可没少领略灵十六的浅薄之见。那些自以为高贵的位列上界者,一一诉着自己皈依正道的衷肠,而那些真心向道的却是屈指可数。
多的,都是些伪君子。
“凭阿水的心。”
她没有逃避九方宿一直冰冷的眼神,她试图将它摸得真切些。没有什么神秘是永存的,它们只是暂且不为人知罢了。
凭心……
“如此倒好。”
九方宿没给她正面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转身走去了。
而阿水,仿佛明晰他其中意似的,后脚便追上了他的步子。
仅隔了一些距离,阿水就这样默默跟在九方宿的身后。不打扰也不逾越,如此静静随着。
九方宿高大的身影足够挡住她,此时,阿水便会往左或者右,悄悄挪动个位置,好能看清前方的景色。
渐渐由熟悉至陌生,她却并不孤独。信手拈来的风中,都藏着她日思夜想的故人。
阿水并没有打算跟官府报案。那日迟绥的话想必不假,而阿水也给听进去了。
这世道下,没人会相信一个活生生的村落在夜晚被妖狐所屠,何况是连一具尸体都不留。
一如没人会愿意相信一个黄毛丫头的话,无能无力,也无权无势。
与其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分明知道结果的无用功下,不如从更易掌控的自己下手。
此行,阿水并不知自己会遇到什么,甚至,不知自己该如何走。
唯有信念支撑着她。或许不让报仇心切蒙蔽了自己,但阿水一定要避免下一个狐半腰的惨剧。
而九方宿带着阿水也并非全出自无奈。既然阿水愿意跟着自己,不妨将她好生留在身边,待自己摸索出她体内缘生石之力的解法,再从这个旁边人身上下手。
他没将阿水往大安都城那边带,而是去了他城。狐半腰被屠的消息应该很快便会传布民间,阿水的面孔又是被几人见过的,若贸然留在大安,只怕阿水又会成为众人焦点,到时再行自己的计划可就得多些阻挠了。
九方宿是神体,阿水此时却是个肉体凡胎。跟着他走了这么远的路,前面人神态自若,阿水却已经吃不消了。
不论腿脚酸痛,就说口渴饥饿,那也是受不了的。
终于,她在落下九方宿一大段距离的时候,再也走不动了,瘫软在了树干旁。
“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