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矿上有几百号工人,一多半都是外地的,他们都吃住在矿上,所以整个矿区配备齐全,就在工人宿舍不远的办公楼,分出了一间房间作为医疗所。医疗所里有十几个医生,一些简单的病症,或者磕磕碰碰的外伤,他们都能治。
那些医生虽然不能说都熟悉,但好歹也都见过,不过刚才这个女医生,我看着特别的眼生。而且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人们刚把四眼从高杆上解救下来嚷嚷着要去找大夫,这个女医生就及时的赶来了,她来得也太快了,好像知道这儿要出事儿一样。还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当时我看四眼儿都已经脸色发紫,嘴唇发青了,可这个女大夫仅仅是冲着他的口吹了一口气,他就立刻醒了过来。
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有些离奇,不过既然四眼已经抢救了过来,这便是天大的好事。人们把四眼抬回了宿舍,放到了床上。我无意间低头看去,才发现四眼左脚穿着我的鞋子,而右脚就光着,想必刚才出去爬高竿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脚底板,殷出了一些暗红色的血来。
四眼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呼大睡,一阵一阵的打着呼噜。工友们坐在一旁的床上,议论纷纷。没人知道四眼为什么要这么做,更没人知道他有什么想不开的。
外面的天就快亮了,折腾了半宿,工友们也都困了。我原打算是回家的,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仍旧担心四眼,索性也躺在了一旁的床上,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的人都睡着了,朦朦胧胧之中,我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恍惚之间,有一个人来到了我的身旁。
我睁开眼睛一看,原来站在我床边的正是四眼,而此刻的他,却完全变了样子。他眉头紧皱,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嘴巴紧紧的闭着,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脸上的肌肉纠结在一起,拧成了一个疙瘩。平时的四眼特别的老实内向,而眼前的他,却面目狰狞,充满了愤怒,样子十分的可怕。
“四眼……你这……”
我刚想问他这是要干什么,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他猛的挥起了右手,高高的举在空中,我朝他的手中看去,手里竟然抓了一把斧。这把斧头是用大车的弓片做成的,斧刃十分的锋利,映着从窗子透射进来的太阳,闪着阵阵的寒光。没等我缓过神来,他用力挥动手臂,由上至下,抡着这把斧子猛的朝我的脑袋就劈了过来。
“啊……”
我们俩平时相处得极好,根本没有什么冤仇,我完全想不到他会用斧子来劈我,一时之间,吓得惊声大叫。并且抬起双手护住了脑袋。
其实这把斧子如果结结实实的劈下来,别说是我这两只胳膊,就是用一块薄铁板,恐怕也会被他劈开。我闭上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心想,这下子完了。
可就听得咚的一声巨响,身下的床铺一阵震颤,我睁开眼睛一看,原来这把斧子结结实实的躺在上铺的床沿儿上。
宿舍的床铺都是上下铺,用钢管焊制而成,十分的结实,这把斧子竟然深深的砍进了床沿儿的钢管里。这个时候,屋子里的其他工友也被惊醒,看到眼前的一幕他们也都吓坏了,赶紧扑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把四眼按倒在地,抢走了他手里的斧子。
被人按在身下的四眼仍旧咬牙切齿,瞪着眼睛看着我,嘴里大声的喊叫着:
“孙二海,孙二海,孙二海……”
他的喉咙里发出来的,竟然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这声音略带丝沙哑,透着愤怒,仿佛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令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
工友们找来床单把他紧紧的包裹住,重新抬回到床上,他挣扎了一阵子,没了力气,眼睛向上一翻,头一歪,又昏睡了过去。
人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