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三更,月上梢头鸟栖息,油灯隐照离人路。
城里的石板路上响起几声轻快的“哒哒”声,抬头望去,却只见一阵风带起微微尘粒,晕染在干燥阴凉的夜风里。
只见一个黑影飞快地掠过温府东侧院墙,犹似风吹落叶般的声响,眨眼间便不留下任何踪迹。
唐姝本来想借温九商之手取来温家账本,可他办事实在严密,今日带自己参观温府之时只字未提账房一事。
民间传闻温九商颇受温从纾的重视,既交托给他生意大事,想必温九商对于温家的大小生意黑白事,也基本与温从纾站在一条道上。
如若真有勾结一事,那要从他下手,恐怕也难。
而他的大哥温思蕴,说不定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温九商既认为追杀自己的那帮人是自己的仇家,又为何会畏惧跟温从纾谈起这事?
而唐姝善于察言观色,今天白日里看他提起温思蕴时的脸色变化不一般,就怕那位温家大公子,并非实在患病。
温府的人员管制十分严密,里外都有守卫。但这三更半夜,难保有些人会放松警惕,因此夜间也是行事的最佳时机。
很快,唐姝便逃过了昏昏欲睡的守卫们的视线,进到了温思蕴的宅院。
按理来说,一个患了脑疾的人生活也会变得不能自理,而在他的宅院里,唐姝却没发现有多少下人。
虽不否认下人们早去歇息了的情况,但凭着唐姝的直觉,白日里这所宅院定也不会有多人来往。
她一连摸过了几间房门的木隙,几乎都落上了新旧不一的厚重灰尘,唯独有一间,异常干净。
唐姝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近屋门,却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她轻声推开房门,只见床上正躺着一个男子。
“温思蕴?”
唐姝心里有所疑惑。
因为面前这个男子浑身正散发着恶臭,即使住在如此华丽的屋子里,他还是不能隐藏自己身上的腌臜。
泥土般焦黄的脸,凌乱的发丝好像再梳不齐整。被褥一掀,好似就会看到一具已经腐烂不堪的尸体……
只是这副模样,太过熟悉。
唐姝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缓步向前走去,直至走到他跟前,她才发现,床上那个男人竟是醒着的!
实话说,唐姝的心也猛地跳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直到听到他开口艰难说着什么:“他……派你……你来杀我?”
“温九商?”
唐姝反问他道。
哪知床上那男人此时却哼哧一声,好似在笑:“温……思……蕴。”
唐姝心里一震,越来越怀疑自己的所见所闻。
终于,她再次靠近他,小声道:“你是温九商?”
只听那人闷闷地“嗯”了一声。暗夜中苦苦挣扎的眸子最终落在唐姝唯一露出的眼睛上,恍然一震。
唐姝又在心里默默复盘。那日在大安见到的那个男子受伤惨重,就算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也极少有可能会恢复得如此之快……
何况,以唐姝自己的经历来看,刚刚经历过非人之痛的人,又怎会那么快从阴影中走出?甚至,连最不能欺骗人的眸子里,也丝毫不见他的痛苦过往。
如此看来,这场家族纷争的风向,怕是要倒了。
不过唐姝此行,可不是徒做好人的。
她忽而厉色,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住了他的脖颈,声音透露着一股狠戾:“想必温家与北樾节度使的暗中勾结之事,温家二少也了解不少吧?”
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