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房中烛火已熄。唐姝侧身看着窗外迟迟不灭的亮光,一点没有困意。
自从阿彦传信给赵诠交代了自己那日遇刺一事,赵诠便又从北樾召来了一些侍卫,安插在自己身边护卫周全。
他一边写信督促阿彦尽快把事情干完,一边又写信宽慰自己。字里行间流露的情谊,唐姝早已分辨不出真假。
那日他第一次在自己房中留夜,不顾明氏的不快,不顾会造成的后果,就只为与自己畅谈一夜。
为了什么呢?为了动摇自己的内心?还是为了试探自己的真心?
可他是赵诠,是李稚对付多年不敌的对手,不是一介凡夫俗子。而唐姝,碰巧也不是一个能被甜言蜜语蛊惑的小娘子。
唐姝就要被思绪搅得混乱,忽而窗外闪过一个阴影,彻底将她惊醒。
她爬下床,披了衣裳,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走前,她还试探了菁儿和阿彦的动静,好在他们都已熟睡,她才放心追随那个人的步子而去。
此时已是深夜,街上行人寥寥,就连灯光也微微。
在离唐姝不远的前方,那名黑衣人忽然停住了步子,唐姝却是没停下。
走到他的身边,唐姝才轻声道:“大人。”
黑衣人转过身来,他将自己裹得很严实,全身上下就只能见到一双眸子。而那双眸子,正紧盯着唐姝不放。
李稚轻笑道:“还能认得出我?”
“那是当然。”
唐姝抬头,见李稚的眸子忽然一震,顿时想起了自己这副面容,垂下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没等李稚问起,唐姝却先是笑着回了:“宫闱宅斗的结果。此番来龚府,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寻医治病。”
那日与李稚通信,她无意间得知他身在龚府,便借着此次机会悄无声息地与他会面。
李稚看着唐姝脸上挂着掩饰的笑,心上却有一番苦涩的滋味泛起。他的眼睛不离她,却也只是安静地看着。
“找到药方了吗?”
“龚府地大物博,解药是有,只不过还差了一味龙蒿,得求之于富商之家。”
唐姝看向李稚,一对凤眸好不激灵,好似期望从他眼睛里得出些什么来。
却只见李稚点点头,道:“有法便好。听说赵诠的亲信也随你来龚府了,他最近可有何动静?”
唐姝抿抿唇,好像心里落了空。
“此前在北樾那些天,赵诠时常拜访当地节度使齐皓修。听其下属私底谈论,论及药商一词。而龚府乃产药大地,想必阿彦此行,势必与那位药商有关了。”
李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既要向城里富商求取龙蒿,另有时间,也多关顾药商一事。赵诠此番前来,定是有所动作。他心知齐皓修与我有薄交,此刻,应是想尽办法让他另易其主才是。”
“倘若齐皓修即将与他结好,可需要我从中作梗?”
李稚飘向灯光昏黄处的眼神再一次移到她的身上,眼角泛起一抹笑意,他将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很柔软,有些暖意。
“你切不可过早暴露,赵诠对你的身份还有所存疑,你留在他的身边,绝不可能只是一天两天。如果有可能,你还需要从中助推,以博取信任。”
如今要事,不是阻挠赵诠拉拢一个又一个靠山,反而,是明晰他所拉拢的每一靠山,再在必要时一举清缴。
“明白了。”
唐姝点点头,心尖一处随着肩头温度慢慢化开,却始终抬不起头来望他。
她是他的利刃,自打李稚将她带离青关时她便清楚了。人生所能感知的第一次温暖,是李稚带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