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新年,府内的摆设铺陈和节目安排都由薛妈妈和李氏经手,一应同往年邱姨娘办的一样。
除夕前两日,怀章总算放归了,因上下打点得当,他在牢里并没吃什么苦,只是案子并未了结,只暂悬起高挂,年后再审。
所以新年那日,家里人除了九思,都齐了。
陆夫人因还有一个月临产,她年纪大,这一胎分外要保重,因此特许她过年也不必出来。
老太太的病也加重了,除夕这日她仍挣扎着起来,大清早便同陆润生、陆泽明等一家子男女老少前往家祠祭祖。
因近来府中乱事频发,今年的祭祖分外隆重些。
老太太大妆,陆润生、陆泽明等也穿上了官服,底下的儿孙们各个衣着庄重,神情肃穆,当然玉菡例外,她是嫁出去的女儿,不属陆家人。此外还有府中有头脸的媳妇子等都来了,一干人站满了祠堂,甚至排到祠堂外,足足二百余人,直排到角门处,那祭品也是由排尾的媳妇子往前传递,经每个人的手,一直传递到陆润生手中,祭品归位,由陆润生手捧金书铁券,开始奏乐,祭祖……
一直折腾到午时,祭礼才毕。
老太太身子已支撑不住,被扶回翠微堂躺着去了,午饭也没出来用。
少了老太太和陆夫人,玉菡作为外人不能上桌,玉菁也在夫家过年,九思一点音信也没有,阖家人连张桌子也坐不完,再想到近日来的种种,众人相对无言,一顿饭吃得冷冷清清。
到晚上的年夜饭,有老太太在,众人才不得不装出笑脸,儿孙们说吉祥话,李氏和邱姨娘炒热气氛,一家子才勉强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顿团圆饭。
原本饭桌上并无什么事,突然老太太问了声:“润生,九哥儿有书信寄来么?”
茵茵听老太太这样问,立刻也望向陆润生,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只见他脸色微微一变,笑道:“有封信寄来,说在贩丝绸途中遇见一伙流民,耽搁了些时候,料想二月才能到家呢!”
“竟有这等事,怎么不早同我说?”
“那不是怕您忧心么?”
“嗨呀,当初就不该允他去的,这孩子头回出远门,哪里知道外头人心的险恶,得再给他配些武功高强的护院才好。”
陆润生笑了,“九思是去做生意,又不是去打仗,不必这么多人跟着,娘您太多虑了,信中他说虽损失了些财务,但性命无碍,钱财乃身外之物,损失了便损失了罢。”
老太太念了声佛,“人在就好,人还在就好!”
宴席的后半程,茵茵便再听不进旁人说什么,满脑子只有九思。
于是席散后,她瞅准陆润生出门的空当,立刻跟了出去。
她把陆润生拉到远离人群的一边,问他:“爹爹,九思哥哥的家书能否给我一看。”
陆润生不禁笑了,“哪有什么家书,不过是我编的。”
“您编的?也就是说,九思哥哥没写家书回来?”
陆润生颔首,脸色渐渐变了,他道:“方才的话,不过是为叫老太太宽心,如今你知道了,可别把这事到处乱说。”
茵茵的心坠下去,声调也低了下去,“我明白的,只是……只是九思哥哥为什么不写信来?爹爹您说,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罢?”
陆润生说不知道,“也许他真出什么事了,也许……他只是不愿写信回来,罢了,自家的事都理不清,还去管他做什么?”
这话令茵茵心中一震,原来爹爹看似对九思哥哥好,其实打心里并没将他当作自家人看待。
“你也别在风里站着了,回去同老太太说说话,逗逗趣儿,她今儿兴致不高,”陆润生道。
茵茵颔首,向陆润生福了一福,“爹爹也别在风里站得太久,当心着凉,”说罢才转身回屋。
一直回到自己座位坐下,她还没回过神,不住长吁短叹,台上的戏唱得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