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则,之所以没在信中向老爷提及此事,是怕老爷因此伤心,耽误了公务,老太太才叫妾身这样回信,并非妾身自个儿拿的主意,”邱姨娘伸手过去轻抚陆润生的拳头,“你瞧瞧,你现在知道了不就伤心难抑么?要那时知道了,恐怕你径直回来奔丧,耽误公务,如此更不好了。”
“你最会哄老太太,老太太还不什么都听你的?”陆润生瞅了她一眼。
“这老爷可冤枉妾身了,”邱姨娘收回手,委屈道:“老太太的性子老爷知道的,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妾身怎么能做老太太的主?”
陆润生也知自己理亏,邱姨娘说的都是事实,只是他痛失爱妾和幼子,且深受蒙骗半年之久,心里的不快不能排解,便继续道:“那你给茵儿派到秋爽斋去住又是为何,那儿离得主屋远,常年无人居住,她一个小姑娘住过去,夜里如何不怕?况且茂荣轩不还空关着,你大可派给她。”
邱姨娘深深叹了口气,抓着帕子盈盈起身,摇头道:“这就是妾身管家的难处了。”
“这有何难?”
“起先妾身也想把茂荣轩派给她,可妾身冷眼瞧着,六姐儿平日不爱说话,更不爱与姐妹打交道,到如今见了几个姐姐,都还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一见就躲,茂荣轩离得三姐儿、菡儿和五姐儿的院子近,往后少不得往来,她们几个的性子老爷是知道的,在我眼前时我管得了一时,不在我眼前时,她们与六姐儿绝不能和气到哪儿去,让六姐儿住远些,兴许更好,”边说边踱着步子在走到了陆润生身边。
陆润生却道:“依我看,更该叫她们住在一处,多来往来往自然和气了。”
“老爷说的容易,您瞧瞧三姐儿和菡儿从小到大和气过么?闹的事儿少么?咱们少教了么?这又来一个与她们更不对付的,往后调停她们且忙不过来呢!还不如叫六姐儿住到秋爽斋去,有句话叫远香近臭,譬如我和我姐姐,原先没出门子时也扯头花呢,后头各自嫁人,远些反倒和气了。”
陆润声忖了忖,觉她说得有几分道理。
“这是一宗,还有要紧的一宗是老太太和太太也不大待见她,这老爷您是知道的,当初要接她们回来,我是极力支持,她们是您说服了许久才不得不答应的,因而住得近对两方都不好,妾身才把秋爽斋派给了她,秋爽斋并不比茂荣轩差什么,叫人洒扫收拾出来,那不一样焕然一新,六姐儿喜欢得很呢!不信你去问她。”
茵茵自然喜欢,她那时才从厨下调上来,只要给她个屋子住,给口饱饭,她什么不喜欢?
陆润生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又问:“那排位立在哪里了?”
邱姨娘道:“她没个正式名分,自然进不得祖祠,至于究竟放哪儿了,妾身也不晓得,因着她们是太太主张接回来的,后头的事也都是太太派人料理,据说是把排位移送至南山寺的祝祷堂中,日日受香火供奉,又兴许不是,你知道太太那边的消息,我们都不知道的,老爷还得去问太太。”
陆润生颔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再说,邱姨娘却已温温柔柔地将身子伏倒在他身上,“老爷,您在外公干,已是劳累,何必再理府中琐碎,这些妾身都会为你料理好,况且这些妇道人家的事,妾身自有道理,真叫老爷管,说实在话,老爷且管不了呢!”
数月不曾温存,如今温香软玉在怀,陆润生不由心猿意马,他一手搂着邱姨娘的细腰,一手轻抚她的薄背,“月如说的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当初正是料理不清,才至……才至……”说罢长叹一声。
纵然他的官场上公正清明,但面对自己的妻子和母亲,就成了个什么事也料理不清的蠢人,如此婆媳两个才处成了仇人,以至夫人躲在重霄院里十年不出来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