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老太太留下她和玉菁,是因知道她们几个在开卷堂辩论,她二人站在陆夫人那边,驳了老太太,老太太生气,因此要责罚她们。
茵茵已想好要如何解释了,不想竟让她和九哥哥一同进去说话,她和九思并无什么干系,怎么突然传他们一起进去?
那边陆九思也从抱厦内出来了,他今儿一身天蓝色杭绸直裰,长发束了一半,在发顶梳个小髻,用白玉禅扣扣住,腰间也佩了块墨玉,用黑白相间的络子络着,行走间那玉轻轻摇摆,把他的袍子荡出微微的幅度。
茵茵一看见他,便不由得低下头,走起路来仿佛不知该先迈哪条腿,其实方才她之所以提议玉菁去看老太太的菜园子,便是要离陆九思远些,怕与他在一处自己笨得不会说话。
倒是陆九思主动停下来等茵茵,茵茵无法,只能低着头跟上,与他一同进屋,往老太太跟前去。
老太太坐在罗汉榻上吃药丸,那药丸拇指大小一颗,通体黑红,她像吃糖果一样一口一口咬下去慢慢嚼,与原先吃苦药汤时神情全然不同了。
原先为老太太诊脉的刘太医年事已高,告老还乡了,现在为她诊脉的是另一位郝太医,根据她的病症及口味,特地为她调了这丸子。
丸子微甜不苦,老太太吃着很好。
见九思和茵茵过来,老太太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将剩下那一半丸子送服下去。
二人向老太太行礼,老太太命他们坐下说话,二人便向两边椅子上各自坐了。
“前儿又见了柳家姑娘,你以为如何,婚事可以敲定了罢?”老太太看向陆九思。
陆九思道:“柳家姑娘天性活泼,言谈爽利,家世亦不俗,孙儿怕配不上她。”
“什么配不配得上,我陆家的男儿什么人配不上?我知道你多心,总觉着自个儿不是陆家真正的血脉,然而我和你父亲都拿你当亲人待,连你的名字也写入了黄册和族谱,便往后分家,也要分你一份,你怕什么,只要你念你父亲对你的栽培,将来能助章儿一臂之力,不要像别家那样兄弟阋墙,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便是对得起我们了!”
陆九思起身,当即向老太太作揖,道:“九思农家出身,生父早亡,母亲改嫁,养在叔父膝下,饭食无着,是父亲和祖母认下九思,给了九思陆家的名姓,父亲和祖母的再造之恩,九思没齿不忘!”
茵茵在旁听着,心头震动,原来九哥哥的身世这样凄惨,再看向他的眼神中不禁多了些怜悯,由此又想到自己的身世,她的母亲和弟弟亡故了,自己被接回府里其实也同寄人篱下差不多少,尤其想到近半年来的处境,愈发觉着自己与他同是天涯沦落人。
上首老太太听了陆九思的话,连忙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更别总是这样揖啊跪啊的。”
陆九思应是,向老太太又是一揖。
这一揖把老太太逗笑了,陆九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立刻放下手道:“一时难以改过来,祖母见笑了。”
“罢了罢了,不拘什么礼了,我只问你,你对那柳家姑娘到底怎么个意思。”
“全凭祖母做主。”
“好,既如此,我就索性把话说明白,章哥儿如今埋头苦读,就是为了挣个功名,便是没有功名,总也还有祖荫,你是他弟弟,不能承袭爵位,因此也要有自己吃饭的本事,我想着,府里的商铺将来交给你先管着,几年后再放你去外头历练,从商这条路子,你若走得通,我与你父亲大力支持,将来能有一番作为,也是你的造化,只是你父亲在朝为官,商场上的事情懂得不多,祖母我当年也是商户出身,如今年纪大了,指点不了你,你有不懂的,便去问邱姨娘,正所谓官商官商,其实是一体,章儿入仕,你从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