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茵茵无论如何拉着兰香在自个儿床上歇息她都不愿,不住以规矩、尊卑来劝导,茵茵却直盯着她的眼睛道:“我与你之间,在外人面前是主仆,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姐姐,姐妹同睡一席,不是正当的么?我不管外人怎么说,横竖在这院子里,我做主!”
烛火在茵茵的眼睛里摇曳,照亮她眼中的执着,兰香默默望着她,终于答应了。
于是这一晚,主仆两个同床而卧。
茵茵还和兰香说了好些悄悄话,后头兰香大约真累了,终于支持不住睡了过去,茵茵于是把汤婆子轻轻踢到兰香那头,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而后自己也安心地睡去。
这晚她又梦见她娘了,梦里是个盛夏,弟弟尚未出生,她娘搂着她睡在竹簟铺就的榻上,用蒲扇为她扇着风,风也是闷热的,但阿娘的歌声是清凉的,“大月亮,二月亮,哥哥起来学木匠,阿娘起来扎鞋底,嫂嫂起来蒸糯米……”
次日茵茵尚未醒来时,兰香便悄悄溜到自己平日守夜的长榻上睡了。
时辰一到,她照旧去叫茵茵起床,伺候她梳洗。
茵茵见她脸色不好,便命她回房歇息,而后叫了绿翘进来为她梳妆。
绿翘从未贴身伺候过主子,只会梳丫鬟的发髻,她初时站在茵茵身后,拿着那枣红木梳还有些怵,左看看右看看不知从何下手。
茵茵说:“不怕,今儿不见客,你随意梳便好了,”绿翘硬着头皮答是,而后想起自己原先打水进来时见过两次兰香为主子梳头,便凭着记忆里的样子动手了……
等捯饬完,茵茵看着镜中的自己都惊呆了,她用手扶了扶堆在发顶的云髻,“你说你原先在邱姨娘院子里跑腿,怎么连头也梳得这样好?”
绿翘端详着自己梳出来的发髻,也摸不着头脑,“这是奴婢头回给主子梳头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就是学着兰香姐姐给小姐梳的式样来的。”
茵茵拍掌一笑,回头对着绿翘道:“咱们院子里真是卧虎藏龙,怎么原先不知道你这样能干,你在邱姨娘院里真是埋没了。”
绿翘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鬓角,“小姐谬赞了,奴婢只是恰好看着兰香姐姐梳头,才会了这个式样,旁的不会梳,况且奴婢也不是家生子,年纪又小,自然不配到主子身边伺候,因此一直在院里跑腿儿。”
主仆这里正说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见太太院里的红桃领着两个奴婢过来。
茵茵赶紧理好装发出去见客,红桃领二人进来向茵茵行了礼,随即命她们把两个四角包银的木匣子放在条案上,向茵茵道:“这些是太太给小姐的首饰,小姐您瞧瞧,其中有个别上了年头,或有镶嵌的珠子宝石脱落了的,您报上来,奴婢差人去外头首饰铺镶嵌。”
茵茵喜出望外,连连应是,没想到昨儿出门时太太说她衣着素净,回头会派人送首饰过来,竟不是说说而已,她于是再三请红桃替自己向夫人道谢。
按理此刻该赏红桃些什么,可惜茵茵没银子,只能罢了。
好事成双,红桃才去,又有何妈妈端着两托盘冬衣过来,请茵茵过目,这回的衣裳都是按照茵茵的尺寸来的,加上用的料子也是先前玉菡为了截胡茵茵的衣裳,故意说要用好料子,于是拨给的一匹云锦。
茵茵看了看,有四身长短袄子,四条或白或橙的马面裙和皮裙,还有两件披风,她立刻拿了进去比对,尺寸合身,衣料和绣花都很讲究,她只当府里对她比从前尽心,心中更是欢喜,摸了又摸,抚了又抚,只是抚摸不够。
看完了衣裳她又去看首饰,她兴兴头头地过去,把两个匣子一齐打开,里头金的银的、红的绿的、点翠的、鎏金的、镶珠的,发钗、步摇、手镯、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