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行同志,请喝茶。”
娄父递过来一个搪瓷杯,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的茶具都让那帮小子拿走了,先用杯子凑活用,别嫌弃啊。”
“伯父说的哪里话,我平时都是用杯子喝水的。”
陈知行双手接过搪瓷杯,小小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香甜,醇厚。
不知道是娄老登平时就喝这种好茶水,还是特意用藏起来的私货,给陈知行品尝,提提面子。
娄晓娥取了药,缓缓上楼。
“听晓娥说,你之前跟她建议,让娄家搬去港城?”
娄父也拿着一个搪瓷杯,坐在陈知行对面。
“啊,是有这回事。”
陈知行战术性喝水,估摸着自己去买药的工夫,娄晓娥和娄老登有过沟通。
“陈知行同志,这里只有我和你两人,我能跟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吗?”
娄半城双手握着搪瓷杯,语气低沉。
陈知行沉默,心里暗道老登你可别说了。
见陈知行不说话,娄半城当他默认了,继续道:“你给晓娥的建议,其实我一年前就想过,期间也有朋友跟我提过,我到现在都没下定决心。”
“伯父你做事,自然有你的理由。”
陈知行附和一句。
“是啊。”
娄半城喝了口茶水,目光缥缈:“我只有晓娥这一个姑娘,去了港城,她一个大姑娘带着我们两个老家伙,怎么行呢?”
“我要是一无所有,再加三个儿子,我早就去了。”
“去了港城,我们连那边的话都听不明白,手里有钱不过是猪崽罢了。”
娄半城可能不了解港城,但他活到这么大岁数,了解社会运转的规则。
说到底,社会是依靠暴力和秩序运转的。
他在四九城几十年,关系网根深蒂固,有很多老朋友。
哪怕现在落魄,只要风头稍微转向,依旧能做富家翁。
但去了港城,那就是将身家性命压在上面。
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娄晓娥撑不住的。
“去港城容易,在港城扎根很难。”
陈知行说道。
“是这个道理,晓娥太年轻,她总觉得去了港城,脱离了这边的旋涡,一家人在一起,日子就能好起来。”
“她没想过,港城,同样也是漩涡。”
娄半城抿了一口茶水,眼神中露出几分深深的无力感。
他老了。
如果他能年轻二十岁,不,哪怕年轻十岁,他也敢带着老婆和姑娘远赴港城。
但没有如果。
“如今局势不明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相信官方不会亏待伯父这样的人民企业家。”
陈知行明白了娄半城的意思,宽慰道。
“希望吧,说实在的,其实我也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或许真的有一天,我只能舍弃家业,去港城搏取一线生机。”
娄半城露出无奈的笑。
两人继续闲聊,陈知行喝完热茶,起身告辞。
“路上小心点,我去看看我夫人。”
娄半城起身,冲着楼上喊道:“晓娥,知行要回去了,你下楼送送他。”
娄晓娥下楼,看向陈知行,笑道:“就回去了?”
“还不回去,你留我过夜啊?”
陈知行打趣道。
“过夜也行啊,我家房子多,你挑一间。”
娄晓娥轻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