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的像咒骂一样,使许多人看过来,不说话,默默张望。
老辈子道:“该谈不该谈的话都在拿着说,娘母间都谈这些话!”
“正是娘母间才说呢,媳妇婆婆她又不说这些了。”
天色像亮开了一些,雨势也有收住的意思,启明那车又挤满了,正慢慢往外面开。随即下一辆中巴车开过来。这车该坐亡人的孝子贤孙们,三个子女,张家的姊妹,和下一辈孙,外孙。由他们走了,再上其他旁亲。
拿毯子的人倒好走,拿花圈的人却不怎么好上,收起来长长的一把伞状,一会儿怼着这个腰,一会儿碰着那人头。耍锣鼓和先生们在前面的车上不歇,刘达在路口的鞭炮放的震天,饭馆里这时却逐渐清冷下来,除了馆子帮忙的人,净剩一堆送不出去的老疙瘩。
人们陆陆续续的出去了,黎书慧转头才看到老张背着手站在坝子边,孤落落的,说不出话的样子。她揩着眼泪,犟脾气的不肯回屋里去,马上最后一辆车也要走了,老头儿在外面喊:“还有哪些要去送的,快点上车哈,马上车子要走咯。”
老张慢慢走过去道:“没得人呢,没得几个人了,一哈都出来了。”
老头儿道:“格老子一哈像防抢一样,后面坐小汽车不一样,非要一窝蜂挤大车子。”
潘达最后出来看一眼,是要准备出发了,老张和老头儿跟着他一道冒雨沿屋檐走到外面路口去。刘达放完最后一串,也飞快往车子奔去。
没了鞭炮声的饭馆彻底冷清下来,连边上厨房生火的声音也开始清晰。黎书慧揩了揩眼泪,起身又走到路口去望着。朱慧芬从大堂里出来,一面道:“雨下小了呢,可能天亮了就停了。”
她走到黎书慧身边来,见她如此,也哽咽不止:“莫怄嘛,哪个没得这天哦,他算好的了,没受啷个罪,让他安安心心的走。”
又陆续有老辈子出来,再一次把路口堵住,一同感慨道:“就是那回事,你我都六七十七八十了,还怕那天迟迟不来吗?”
朱慧芬道:“你身体还好,你还有得活。”
那人道:“嗯,我得活!要死不活!”
那人又朝黎书慧说话:“将阵儿你那姑娘吼你整啷个?她吼你整啷个嘛?我屋里姑娘也是,脾气不好得很,动不动就像打雷一样,我谈现在老了欸,该是她们的天下了。人家谈媳妇这样唛还好想,个人姑娘都恁贼啊强盗一凶二恶的话,没得想头,我情愿个人住,我懒得受你那个气。”
黎书慧没开腔,眼泪干了,脸上的远愁近忧又现出来,朱慧芬却不管那许多:“我像看黎幺妹也去送去了吗,她今年好大哦,她像送不得吧。”
有老辈子紧等黎书慧不说话,因道:“她是转她个人屋里去,我听她谈是转去呢,谈屋里娃儿不好唛啷个。”
“屋里有娃儿是放心走不了哪儿,我们屋里娃儿都没上来,她妈妈怕丧事这里不好,带娃儿也是麻烦,辛苦,娃儿装狗的话有的累。”朱慧芬又念:“我都说上来唛,送哈他呢,送到老屋基去看看,好一阵没转去看过了,晓得他埋在哪里,跟潘娘一起不。落恁大的雨,这个雨也是,看着过年了还更收不住了。”
有人道:“离过年还有恁多天的嘛,慌啷个嘛,这里说不准天亮了雨就停,这哈儿都像小点了欸,天要落雨这些事哪个说得准啊。”
“以后噻,硬是看不到了哦,硬是再想看都看不到了的,恁好个人,也没生啷个病,屋里几个娃儿也安逸,可惜嘛。”
天色由藏蓝转为蒙蒙亮,逐渐睁开几丝灰蓝,天要亮开了,又像被一个巨大的袋子套住,只放出口头上一点青白。
黎书慧左右不开腔,雨又夹着风,一群老先人吹的嘶嘶直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