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堂亲停下来等她说话:“哪个不是啊,我们那些小的,转来两天新鲜都没得,晚上就喊要转去,这里也不好耍那里也腌臜,我说该给你修个大观园。谈吃的他还积极,哪顿吃饭要吃大半碗,我说他是没得零食欸,他转去悄悄给他妈妈谈祖祖煮的饭好吃,那个嘴硬是,吃几十年米还谈不赢他。”
破败成这样,也没什么看头了,忠传脚步缓缓的跟着她们,一路从楼栋中间的巷子进去,记得后面有个面房,是扇木门,几块木板拼成的,现在路过,果然木板门还在,门口木头门槛
再过去还有一套大木头房子,以前是打米房,也打麦子,出来是麦麸和面粉。窗户都垮了,木头窗里面透出来些潮湿发霉的阴暗味道。
老辈子带她们找的那家做毯子的就在这打米房后面,以前的化肥厂厂房背后。黄泥巴老房子,泥巴坝子边缘爬满青苔,大门半开着,走到屋檐下能听到屋里传来的脚踩缝纫机的声音。
老房子了。
老辈子领着大家进去,戴眼镜的老太婆就在堂屋桌子后面的角落里,不亮,虽说戴眼镜,头顶的灯却暗的。她回头瞧一眼,又转过去。
“忙唛,找你扯几根毯子。”老辈子走进去道。
“你那里哪个死了嘛。”她瓮声瓮气道。
“我们岩底下的,以前天天这里赶场坐茶馆的,那里吹吹打打的声音听到没有嘛?”老辈子自己耳朵不好,对上了年纪的人都格外关候,生怕人家也跟她一样听不到。
“吹恁几天了还没埋,哪天埋嘛,吹恁几天了还来扯毯子。”
陈德芳才上前笑道:“扯的有,只是怕不够。”
那人转过来,仔细将陈德芳和忠传打量几眼,在陈德芳母亲面上停一阵,转过去道:“现成的哪有啊,死的人多得很,那白云观上面也死了几个。”
老辈子站她边上道:“天热天冷都肯死人,一哈都是活恁大岁数的老疙瘩了还不死,我也巴不得明朝就死,这口气它落不下去的嘛,恁好过的生活死了啷个舍得嘛。”
老师傅没忍住回头瞪她,马上板回脸,又不说话了。
逢赶场,一对比老供销社那边的冷清,这边养老院集资房就热闹的不得了了。从白云观黄高山公社小学那条三岔马路口分路,从马路下来围着集资房一转,长长一百米的河道一直排到上面养老院那栋楼去,连那摆几个健身器材的水泥坝子上也摊着几个卖古木子冬萝卜的。
老张站在集资房楼下的门洞里看那些卖东西的老生意人,老头儿,看同他们讨价还价的老太太,妇女,看他们手里的货,和对方递过来的钱。
有个年轻小伙带着三四岁的小孩在隔壁商店刷手机买了个泡泡枪,又带他去子,挑挑拣拣四个红萝卜,旺一些走两斤半,老头儿叫他拿七块五。小伙瞧一眼,便见高兴的老头儿脸色有些垮下去,焦虑现出来,挠着头左右望。有个胖胖的妇女也一直望着,半晌,递过来一个印着二维码的微信收款牌子。
老头儿的脸色还是焦虑,眼睛一直在两人身上来回望,等小伙亮了手机给妇女看,妇女便从腰间的包包里翻出来一张二十的递给老头。他已将萝卜拎在手里预备走了,妇女也把收款码扔回自家的菜摊上。老头却一直摆手不接那20块,愁闷的眉头皱到眼睛
小伙不知说了什么,那妇女又说了两三句,脸上和眼神都是十分无语的样子。妇女又将二十的收回去,翻找一阵,递出来一张五块和三个一块。老头儿仍迟疑,哆嗦着几个手指头接过来,嘴里嘟囔着,眼睛翻来覆去的看,最终从零钱口袋里拈了个五毛的硬币给妇女。他还要嘟囔什么,大约旁边卖菜的老头儿也说了什么,老头儿总算把钱卷几个卷,收进上衣棉马甲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