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个人就没得了,上午还在这里坐茶馆摆龙门阵耍欸,还说哪阵儿又走广东那边去唛去看那些收甘蔗欸,啷个第二天就听到谈人没得了。”
“他那个人是,他就是爱好这些,人倒是个好人哦,热心人,就是太肯管闲事了,最喜好管闲事,他不管闲事的话哪里得发生这种事啊。最喜欢管这些闲事操这些闲心,哪个的闲事哪点儿的闲事他都要去管,这也是该得的。”
“晓得他这后面啷个好啊,派出所也来问,晓得他这个兴赔点唛不。”
“再赔有啷个意义嘛,人都没得了,他靠这些过活吗,几个子女哪个不好过啊,硬要管这些,这回还谈个屁!那龟儿畜牲那些东西,那些不懂事的娃儿,随他搞,不晓得他要去管那些整啷个!出了事你能找得了哪个!”
“……恁好个人呢,还说他要活到一百岁欸,说死就死了,谈没得就没得了。”
那些就是人们对他最后的评价了,他现在躺在棺木里,血色褪去,黄草纸。
原先一直说好三个老疙瘩的后事都在忠信屋里办,但此时陈卓双身子,转来转去,最后竟然落到公社唯一的那家饭馆子。
大家主要嫌太偏了不闹热,公社那边现今除了一个养老院和周边走不出去的老先人板板住户们,还有些赶场走远路的,其他再无生气。从已经荒废的公社小学过去,一直走到石岩上来与白云观黄高山分叉的马路口,一条主大街冷清的鬼都打得死。可就是这样个冷清场,唯一那排一条街左右两边竟然四五家丧事一条龙。都是老年人了,今天不死看你还能撑到明天?那就让你撑到明天吧,后天呢?大后天呢?秃鹫等死尸嘛。
那家饭馆子也厉害,规模不大,喜丧驾轻就熟,进出三个屋,顶里头小间给主人家和道士们放东西,休息,中间大屋设灵堂,险险摆一张桌子,停副棺材,前面摆几排蒲团给人作揖磕头。两边门转出来才是堂屋一样的大厅,因着挡事的柱子,八仙桌能摆上十桌。外面还有块偌大的水泥坝子,甭管天晴下雨总是牵一块遮天蔽日的篷布,叫屋里看不到日头,走进去坐一阵,恍惚看外面还以为是要下雨的傍晚。大雨篷布饭馆子农家乐,基本跟自家后屋稻场差不多。
里面的三间屋里老张也是不满意的,灵堂按规矩都是设在正堂屋,老祖宗定下来的,意指地下的人寻来时还在坝子就能相互看到,死者的魂魄才更方便跨出去跟着走。他这地儿却要跨两道门转个弯才能见到亡魂,虽说人死如灯灭,生死阴阳两不知,但规矩总是规矩,定下来了,自然有他遵循的道理。
他将这些说与潘达听,潘达也觉得如此,可后来不知怎么,还是把灵堂设到中间的小堂屋里。似乎众宾客来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人办事都是按方便省事的来,老规矩老古套越来越多的逐渐被省略和遗忘,老张由此深深抑郁,但也晓得是多说无益。
至少,好歹是热闹的,来的宾客虽不多,几个子女很舍得下本钱,从石岩上来走到公社粮站那边就能听到吹吹打打,生前是个热闹的,还以敲锣打鼓送他最后一程。
“人有啷个意思哦,来也是一顿饭呢走也是一顿饭,吃不到就算完。”天气晴好,朱慧芬和几个老疙瘩坐在雨棚外面的板凳上道。离过年不远了,从坝子沿望出去能看到老爷山山尖上层层堆积的雪,浓雾在山腰环绕,老太婆们只道是堂客卢定芳接他来了。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妇人道:“也是个欢喜人呢,一辈子笑呵呵的多欢喜个人,点儿病都没得,就这样谈走就走了,也算好,这样也好,不受罪,不像那些还要床上躺几年几月都落不了气,这样儿女也方便,现在哪个有恁多时间关护你哦。”她像就住在这后面的养老院里,跟卢定芳不晓得是隔了几房的姊妹,这样感叹着,把双手裹进袖套里去,屁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