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嘛,冷得快,趁热吃。”
他还是不敢看母亲,几次要顺口而出的‘妈’都在下意识的别扭中暗淡下去,这几年唯一一次部队探亲回来见过一次生母,却不敢来见忠传,其中说不出的情感先前认为是恨和埋怨,这时见了面才感到,这恐怕是自己无地自容的愧疚和怕她失望责怪的胆怯,只是感到自己是个不幸的人,才发现,忠传实际比他还不幸。
“不晓得吃吗,一味喊啷个嘛,新媳妇唛又说,个人吃个人的,不要喊,喊反而还客气了,个人喜悦吃啷个个人夹,这几个人未必还讲哈理客气哈吗?”
对黎书慧又是另一种莫名的惧怕,即使她是笑着的,亲切的,温和的,可一眨眼,脸上的怒容就起来了。他真害怕这怒容,哪怕是佯装的,好像不管做什么弥补就挽救不了了。
明明先前的人都在,模样也还跟先前相似,但再找不到回和家人的感觉了。
他吃完饭就走,借口是还有点事情,霎时热情寒暄和开玩笑的声音都停下来,满眼都是伤痛和舍不得的人,连赵盈都是怔愣的,欲言又止的表情,使他更想抬脚躲开。
“转哪里去嘛就在这里耍噻,晓得今朝信欢转来不,这个礼拜她可能转来吧。”他和潘宏潘达都挤在宽敞的沙发上,老张则背着手站在茶几前面,眼睛望着他,苦涩的笑着:“还耍阵儿嘛,恁久没看到了呢,这,耍哈儿嘛,下午可能还要下雨吧,落雨稀糟糟的不好走,在这里耍。”
他僵硬的笑着不知如何答话:“下午应该没得雨吧”
“还耍哈嘛,落不落雨都,转去整啷个嘛,下午走哪里去嘛。”老张的笑脸越发像哭一样,潘达嗑着瓜子不知做何打算,忠信在饭厅帮忙收拾桌子,也招呼不要走,但只是在饭厅说。老张歇一阵,控制了哭腔同他说话:“耍阵,等你妈妈她们把碗洗完嘛,来忙一上午。”
“下午还要走那边去吗?昨天的搞完了没有嘛,晚上不转这里来睡吗,下午有事你晚上还转来噻。”
“将吃完饭慌啷个嘛,早不早的。”
饭厅里的母子俩齐齐出来,都是站在老张身边,好像要把门堵住一样,又好像远远的给他让路一样。厨房里的洗碗声依旧,潘宏撞了下他的胳膊看着他:“等哈儿嘛,姨娘把碗洗完,下午要走哪里去嘛,我跟你一路。”
“”都怕他再一去不回了。
“谷子打完了没得事做了?来我店里帮忙,天天这里跑那里跑,你就跟着你二爸打一辈子谷子?”潘达严肃的说完潘宏,又看向信好:“转来啷个整嘛,外公过世了妈妈那边要人照顾呢,住外公那边的房子吗?”
信好眼里也是茫然,看着潘达和忠信回答:“没有,暂时住一个战友家里,他房子空的。”
“在哪里嘛,离那边近点?”老张指那个地方离生母的疗养院近。
潘宏:“三江都近,一条河围起来的街巷离得了好远吗,想吃饭还不近吗,骑个车都过来了。”
“这个天开始冷了还骑摩托车”忠信的意思也还是叫信好到这边来住:“你看吧,没得事过来吃饭,睡也方便,还有间屋一直空着的,那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一直住人家屋里做啷个”
赵盈猜想他后面的话是否是要把信好的生母也接到这边来,大家都住一起可以有个照应,不过这句话没有说出来。她看向老张,不知他对这件事是否是同样的看法,但至少对已经说出来的这件让信好回家里来住的事表示完全赞同。他现在才真正笑着,满眼都是期待:“一味空着的,屋里啷个都有,铺盖毯子哪样都有。”
黎书慧不知是什么想法,望着沙发上的人一时是可怜巴巴,一时又有些恼火焦虑:“转来了还走啷个嘛走,还要走好远嘛,走恁久不回来老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