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孩子头也不回的飞快跑上楼去了,那房子是个回字的断层楼,左边过去是停车的大平台,右面从外面楼梯上三层,上面过一块平地才是小区,这时大家都吃完了饭,各家屋里传来洗碗和放电视的声音。
老张在背后的小巷道进去,走到尾巴上楼梯,到门口拿钥匙开门进来,黎书慧站在餐桌边上不满的嘟囔着嘴:“还说你不晓得转来欸,一两点钟了都不进屋!”
老张疲惫的张着嘴却不开腔,进了门将背篓在小房间放下来,出来看桌上罩子下的饭菜:“吃没有。”
饭厅被厨房遮完了光,使白天也要开灯才能看清,但到客厅这边来又豁然光线明亮,老张坐到沙发上来,预备等妻子热饭菜。
“还到那里坐着,不晓得饿吗?”黎书慧在客厅与饭厅中间喊,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好像随时准备爆发:“将吃完放筷,饭菜都是热的,还要我端过来喂你!”
“”只好起身走过来,揭开罩子,碗筷饭菜都像猜到他即将转来一样规规矩矩的摆放着,不过这菜看来像忠传做的,黎书慧做的菜都是大盆大碗大饭钵,忠传做的菜却喜欢用盘子碟子小汤碗,他因此问:“忠传中午转来了吗?”
她已经摸回房间的背影又转过来:“她不转来我煮得好吃吗?她不转来等我一个瞎子老太婆给你煮饭!恐怕你转来宵夜!”
缓慢的动作与飞快的语速在灰暗的饭厅里显得格外聒噪刺耳,她一打开话匣子,嘴里就停不下来了:“拿个手机给我也看不见打,晓得上午那是哪个打两个电话都没接到。这个钥匙门也不好开,我就早上出去哈儿,在楼脚买把莴笋,转来就开不了门。还手也给我扭了,不喊她转来我进得了屋吗?老了有啷个用哦,开个门都开不了。
她中午那里转来都已经十二点过了,早上的冷饭菜都吃完了的,又现淘米煮饭,你转来我们将吃完没多一会儿。将出去,谈下午还要去洗被子吗,看着下午要落雨的东西还去洗啷个被子嘛,就深怕把她赖着了。伺候人家的妈都耐心的很伺候个人的妈一句话没得,谈这些来有啷个意思嘛,谈给人家听还笑人,懒得谈。”
前几年刚搬下来时忠传是在石岩医院做保洁,但是一年多之后医院嫌她年龄大,以此为由将她辞退了,恰好这时陈启明忠旭准备离开三江去上海投奔忠承,到那边做生意去。于是几个姊妹商量,干脆就让她在家里歇着,一来照顾两个老人,二来也看管陈旭东和赵盈两个孩子,这样,几个姊妹轮流给家里寄些生活费,忠旭再意思性的,多给两分孩子的看管费。
这样的刚开始一切是很和谐融洽的,大家也都省心欢喜。可时间一长,两个孩子逐渐长大,在屋里简直狗见羊,吵架过孽都是小事,打架打的追过几间屋子几栋大楼。弟弟开始不停跟父母告状,姐姐总是不着家,学校也总逃课见不到人。
赵盈因为弟弟总是打电话给忠旭而拒绝再接忠旭的电话,在屋里的脾气愈发古怪,要么一言不发横眉斜眼,要么一张口就开腔打死人。忠旭在电话里也总是火冒三丈,中秋时终于回来将弟弟接走了:“免得你谈不公平,这回他走远点一哈都是你的,二天你想要啷个都是你一个人的。读书你个人想读书也好想耍也好,随便你,反正你这哈儿是听不进我谈话的。”
弟弟走时那个得意的鬼脸在赵盈每每醒来都是噩梦,生父舒庆要来带走她的噩梦,他总是惨白兮兮的朝她走来,同她伤心的说道:“没得人要就只有我把你带走,跟我一路,你跟我走不嘛,东西收拾着。”
赵盈在心里涌出巨大的悲伤,好像身后有什么非常重要的,怎么都放不下舍不得的东西牵绊着她。她的脑子里一直转动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这样的话,可谁怎么办呢,什么事怎么办呢,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