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又算到,谷子恐怕还要背一天,不晓得李青山出去了还是在屋里,杀猪的话还要提前通知他,光屋里这几个人还不可能。
牛又卖给谁呢,还没到牛市去问价钱呢,可惜恁多牲口鸭子,还一哈杀死了送到石塘三江去了,早晓得该上半年不买恁多来喂,光抛洒恁多粮食。
大半辈子都在这山坡坡里,要拆啷个房子搬家呢,老了做不动了我高兴到哪里去耍到那里去耍一阵就是,不喜欢不习惯我又转来,窝还是在这里,累了我回来就是,再啷个不中用我个人吃的小菜还是种得到的,房子一拆,以后可再不能谈转来了。
老张那天还跟两弟兄开玩笑谈过两天请杀猪匠来杀猪的事情,又询问两人老水牛预备啷个办,想是等粮食背完了就安排杀猪买牛的事,忠承他一家子恁远转来,走时应该也送人家两块,不料第二天起来,他一家竟然已经走了。变化来的如此突然。
这个变化也不是毫无征兆就这样来了,而是在好几天前就已经很明显的显现出来了。
忠承或许对母亲生病还有一丝懊悔和紧张,这些年从未好好陪伴左右过,也因为年龄差距,似乎并没有像其他正常的母子关系一样亲昵,反更像祖孙一个惯着一个仗着。印象里母亲身体总不是很好,年轻时还稍微好些,还能对姐姐嫂嫂板出凶神恶煞的脸,忽然高中回去就不行了。
似乎光手术都动了好几回,更不要谈其他小伤小疼,不过纵使母亲这样,但因为大姐和父亲一直拍陪伴,好像天大的病过一阵儿也就那样悄无声息的落下去了。
先前是真的从来没想过父母是如何不容易的,更不会想自己当父母会如何,直到后来自己成了家,有了妻子,也忽然成了人家的父亲亲忽然就领悟了许多这些年过来先前所不能理解的事,慢慢开始晓得父母的艰辛不容易,尤其隔得远,越见叶舒家里亲情浓厚,越分外想念远方的家人。
还想要在外面闯出一番如何不得了的大事业,叫大家都好好震惊欢喜,也叫他们都跟着享享福,优哉游哉。总感觉有姐姐和父亲在,天大的事也能迎刃而解,所以当忽然听到母亲恐怕不行的消息,才发现时间真是太可怕了,你的一切都还在筹谋计划中,但果然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或许因为这样,他才那一个礼拜都听话的跟着老张和忠信天天跑上跑下背谷子,扛板凳,搬东西,而不把这一行为当成在虚度浪费时间。人总要长大的,总会长大。
叶舒这趟回来的想法却不与他所同,她不是黎书慧的孩子,本身还升级自己做了母亲,孩子太小,天热,别人家别扭,都能成为她不愿回来的理由。大老远舟车劳顿,这可不是浦东到浦西的距离,若真是非回来不可,除非家里的人已经不行了,回来大约是见最后一面,送最后一程,这样,再不回来就说不过去了。
照当时老张和忠信两个人打电话的语气和频率来看,屋里的人是快不行的。
可回来她却分明精神奕奕的躺在床上,她还刻意在人越多的时候越羸弱痛苦,他们还商量这里过后要把两个人弄到上海去他们商量也可以,问题是,光是他们部分人商量,却并没有所有人商量。
要到上海去,要到她屋里去,是不是最基本的要跟自己说一下?把一个在上海忙的不可开交的人大老远叫回来难道就为了搬家?孩子身体不好,适合天天在医院这样的环境待着?恁热的天窝在忠旭恁小的房子里孩子能受得了?更不要说他们对自己父母这无关紧要的态度。
最叫她窝火的是,每个人心里都算计得明白得很,都把他们当冤大头,都感觉他们是发了财的大款,而张忠承还被这样虚假的荣誉荼毒的得意忘形,总觉得自己什么事都能摆平,离了他,这个家就垮了。
大老远回来就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