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板门门口已经堆上来好高两排包裹了,虽然鞋盒占地方,大概数一数,两个人这网店开的恐怕是真的不错,咸鱼翻身的机会来了。
张忠承下午四点多的飞机,到上海时天已经黑了,上海比家里冷多了,天也比家里黑得早,但夜晚比家里的漂亮,璀璨的耀人眼睛。
飞机落地从候机楼里出来竟然有种欣喜若狂的久违感,分明才只呆了两三个月而已。地铁转出来,先找地方吃东西,生煎来四个五个,悠悠闲闲的吃,小心留意周围人的言谈举止,看看时间,看一看叶舒在手机里的动态,没动态。
吃完了,晃出来转到家附近去,看看手机,还是没反应,到边上的超市里逛一逛,正是周末不上班,超市人多的打挤。这点与家里格外鲜明,三江的人基本均匀分布在每个时间段,然后早晚和夜里人就少见,上海的人却大部分集中在周六周末,且是下午开始到凌晨,这也可见在这里生活和生活的人的辛勤付出和恣意狂欢。这样也好,把时间都挤缩到周一至周五,才会更倍感珍惜周六周末的幸福和满足。
没什么要买的,就是闲逛,就是浪费时间也不是,就是想逛逛,像一个在这里正常工作生活的,每天要吃喝拉撒的,在这里定居的人一样逛,有目的的闲逛。比如买瓶水,比如买个盆栽,比如买把剃须刀,再比如,再比如买个戒指?
忽然发现好像,到处都是老凤祥,尤其超市里面,难道因为它总部在上海的缘故?且每家老凤祥边上都紧跟一个老庙,同行冤家。从前送给过叶舒一枚戒指,像小饰品一样的,样式好看但做工粗糙,两百多块钱。再来看看老凤祥和老庙里戒指看看吧,万一有买得起的呢。
叶舒的手细,不长,但很软,一年四季都是温水一样的感觉,她戴东西不喜欢花哨,越简单的样式越好,越简单的东西越耐看,越长久。这点跟她本人性格很像,可能随了她母亲,她母亲还是很好的,她母亲比她温柔,说话看人眼睛都带着云朵一样的柔软。她的性格一小半像她母亲,但也有一半像她父亲,她父亲就固执了,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超市里逛出来已经十点多了,才感到除了爱情与咳嗽,孤独和失落也是无法掩饰的,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好像每一个都是有来途有归处的,每一个都在与时间赛跑。只有他,游手好闲,无业游民,每一个都晓得他无家可归,无事可做,无人问津。
叶舒这时候应该睡了,老家的人这时候估计也睡了,还有谁呢,还有谁跟他一样,像他这样心里没有着落。对了,还真有一个人恐怕跟他一样,顿感好笑,果然难兄难弟,就不知道谁比谁更惨。心头当即定下主意来,一面打电话,一面招手拦车去公司附近的租住处:“王老板,在整啷个,出来吹哈牛不。”
陈启明内敛,做事十分稳重踏实,他的父亲却是个乖张偏执的性格,看着不声不响,发起脾气来简直吓死人。不过赵盈觉得他很不错,甚至跟陈启明相比恐怕对陈启明父亲的好感更多,原因在于偶尔时候他也会不经意的像一本正经那样,犯些迷糊,或出些丑来哄你开心,让人想起这个人来,也觉得他其实是个挺随和亲切的人。
这个随和亲切的人今天出殡了,在陈家堂屋靠墙的棺材里躺了一个星期,终于上山了。赵盈只是头一天在这里,第二天晚上就随上来祭奠的潘达潘运回三江去了,白天上学,晚上住潘达家,一直到今天老人出殡。
这个挺随和亲切的人至此永远见不到了,无论过多久,无论去哪儿找,再不可能在眼睛里清清楚楚的看到他了。像这样乌青的僵硬的恐怖的面孔也看不到了,毫无血缘却一身披麻戴孝的赵盈在坟的背身一直站到他们把棺材合起来,站到正孝们全部走光,站到只剩陈家周围邻里几个覆土灌馆的粗老爷们汉子,她的孝服突兀乍眼。没有人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