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定芳急红了眼睛,怄一阵气,又问他:“转出去没有吗?跟那个人说定没有?他好多钱转。”
“和还有几年房租,一起十几万,十六七万。”
潘宏困的睁不开眼睛,长手长脚缩在沙发后面哈欠连天,听到边上父亲沉重的叹息,睁眼搓一搓脸,捏一捏鼻梁。眼睛瞟到独自坐在饭桌椅子上的奶奶,她本就因为一些事在大伯家觉得心虚理亏,如今更觉愧疚抬不起头了,大概这样,才屁股坐板凳都只敢稍稍坐一小块,也是。谁叫大伯娘不像他老娘那样会哄人会唬人呢,爷爷倒没有奶奶那么痛心疾首,但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却不见了,一支烟捏在手里大半天了,不点燃,也不放下。
只有潘寓最快乐,趴地上玩拼图,一会儿趴着一会儿跪着一会儿蹲着,茶几上一串葡萄一会儿就进了他的肚子,他今天忽然不想打击他了,莫名觉得看他可怜得很。
他抬头拿葡萄,无意瞟到众人,翻一个白眼:“都望着我干嘛?没看到过啊!”又继续趴地上玩。
陈德芳洗澡,还洗了头,出来在拐角处望一眼外面,一堆人仍坐在沙发上,神色各异,但都愁云惨淡,她喊潘寓:“潘寓来洗澡。”
“嗯。”
卢定芳很快走到客厅这边来:“洗完了?衣裳放着明天我来洗,去睡吧,累一天了,早点睡。”
“你也洗澡吧。”她道,又拿吹风吹头发去,吹风呜呜的响着,隐约听到祖孙俩的对话:“去洗澡,明天读书不?”
“你说读不?”
陈德芳在心里好笑,这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主儿,从前在屋里一跟长辈顶嘴潘达就揍他,如今瞧他落了势,马上就气焰嚣张起来。
“读就快点洗了去睡觉噻。”
“刚妈妈在洗。”
“那你现在快点去洗吧。”
“要好快嘛,进去嗡个水就出来吗?”
潘宁过来叫道:“快点去吧,澡洗了去睡觉。”
他才扔了拼图回屋拿睡衣进卫生间去。
潘天发过来了,站在远几步的位置说话:“累了不?睡还是坐会儿,潘达他谈道个歉呢,你不睡的吧,听他跟你谈两句嘛。”
还他来道歉,一堆人像她会吃了他,特地来给他保驾护航似的,这意思她要不听今晚还睡不了觉了。
镜子里潘宁出来了,卢定芳也站后面等着,陈德芳默默清理梳子和洗手台上的落发,心头想着那天早上发生的事,尤其想到他来抢手上存折时推开自己那一下子,身体止不住抽搐。又想起来从前潘运雪梅两口子吵架雪梅回回把潘家闹的天翻地覆再气势汹汹回娘家,要潘运三番五次甚至卢定芳也一趟两趟去求情才肯转来的事情。几个嫁进来的媳妇里,个个儿都道雪梅最小姐脾气,罗明先最耍浑不讲理,只有陈德芳,贤惠大方又勤劳能干。只有她,人人个个儿没有哪个不说好,嫁进来这么多年两口子没吵过架,跟婆婆没红过脸,虽然跟妯娌有些计较,但舌头跟牙齿再好还有个口舌之争,一家屋里两个媳妇难免有些是是非非说不清楚。说到底,还是说雪梅霸道任性,就是说她卢定芳偏心,也从没有说陈德芳不好的。
陈德芳举止端正的坐过去,眼神冷淡的望着潘达,看你们今晚怎么下场吧。
潘天发瞧着,咳嗽两声,先同潘达发话:“说嘛,你先跟德芳说清楚。你个人的话你个人说,四十几的大男人莫有事还喊妈老汉给你张口。大丈夫做得出来就要承担得起,这会儿觉得不好意思,做错事情啷个不想好呢。我们这里哪个不晓得的娃儿妈,嫁进来恁多年没有哪个是说她一句不好的,哪怕就是你两个再年轻不懂事那几年呢,她是没有问题没得错处的,你个人做的事你个人考虑清楚啷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