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声张,那些怯场的孩子又硬气起来,黎书慧仔细看着那孩子:“你老汉是不是赵家湾石九儿?你爷爷叫石明全?”
那孩子一愣,高昂着脑袋瞪黎书慧。
“还不快点去读书你老汉晓得了你看他整你不?他我晓得他在哪里住,等他转去我跟他妈老汉讲,你们快点读书去。”
一群孩子依然原地站着。
黑娃躺靠在地上曲着腿笑,望一望这个,望一望那个,简直欠扁到极点,惹得那孩子原本准备作罢,气不过,又要动手修理他。
“嘿!说不听呢。”忠传赶紧拉住他:“啷个不信话呢,他讨嫌转去有人晓得收拾他,你打他这一哈两哈就解气了?恁多人过上过下的看着你们这么多人打他一个,哪里晓得是他先喊人打的你欸?”
那孩子蛮横的挣开,瞪一眼黑娃,踢一脚,恶狠狠道:“你等着!”
随即带人扬长而去。
忠传拉黑娃起来:“不怕痛吗?恁多人打你你不晓得叫吗?说你先打人家你为啷个打人家?”
他笑嘻嘻道:“他还不是喊人打我了。”
“没得耳性!”黎书慧骂了一句,大步往前走了。
忠传跟上去,仍对黑娃苦口婆心道:“已经是第二回读书了哈,再不好好珍惜以后真要背背篓扛锄头哦,你看你爷爷,你看他一天累不累嘛,不好好将惜,以后后悔可没有药吃。”
回头去看,他压根没跟上来,手里捡根贵州蒿一甩一甩的,猛一下使出全身力气往崖下扔去,敞开的校服和背后轻飘飘的书包都飞起来,自然她说的那些话他也不可能听到了。
只有黎书慧在前面叽叽咕咕道:“他晓得辛苦,他光晓得讨嫌惹祸,二天就是蹲鸡圈的命。”
回头看,他已经落在很后面了,手里不知又拿了个什么东西在玩,一面走,眼珠子也要掉出来落到那上面,忠传忽然鼻子一酸,他怎么不是自己孩子,怎么不是自己屋里的孩子,怎么投了这样一个胎,做了一个这么命苦的孩子。
母女俩给老张算八字,跑了一天还没落到少午吃,从白云观回来路上又往公社去了一趟,在一家杂货铺里买了香烛钱纸鞭炮,大袋小袋拎回去新岩寺烧,到家已经下午四点过了,黎书慧办猪草,忠传给刚撒下去的菜种子淋粪,再一起上坡挖红苕。天将擦黑没多阵儿,母女俩正抱柴进来准备煮面,卢定芳婆孙两人从灶房进来了。
“才进屋?还没宵夜吗?”卢定芳走前面,屋里大致找了一圈才看清人,走到灶膛前黎书慧身旁去,见她拿潮了的包谷架儿惹火没点着,弯腰下去帮她找干草:“啷个恁暗才进屋嘛?我今朝下来几回,回回门都是锁着的,几回你们都不在家,你们走哪里去了嘛。”
“下来整啷个嘛,我们今朝也是走了一天,一早就出的门。”接过她递来的干草才注意她神色不对,放下打火机望着她:“你在整啷个。”
又望她身后洗脸架边上站着的潘宏,那孩子也是沮丧着脸一副焉巴巴的模样。
“整啷个,进门就开始哭,天又没塌下来,好好说。”黎书慧拉卢定芳的手,又喊潘宏:“给你婆婆堂屋端根板凳过来。”
忠传提猪草桶回来,在堂屋听到,关大门落门栓,顺手带进去将板凳安在潘宏身边:“坐,娘这里来坐,吃饭没有嘛。”
“德芳少午打电话来找你们,你们没在家王二就把电话拿到我高头去了,我才晓得,也是”她掩着哭腔坐过来,眼里已经眼泪汪汪的了:“你说他格老子啷个恁混账嘛硬是,这个胆癫的。”
黎书慧坐在灶门口烧火,也一面拿手背抹眼泪。
“不哭,娘,不哭。”忠传拿洗脸巾给卢定芳擦泪水,安抚她道:“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