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好觉得忠传是不是也像嘎婆那样心疼信友多一些,不然怎么会向来温和性子的人突然说话走路都变了个人,从前自己生病受伤她可没有这样,她没这样,大家都没这样,大家总是生气,责骂,念叨,扭头又上坡忙各自的事情去。从前只想着要懂事,要为家里承担什么,没细想过,如今再这样一比较,好像大家真的没有多少关心给他。
老话总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一早当家到底于孩子不幸,过早懂事未必是幸事,过早品尝到妒忌与怨恨更是糟糕无比。
十几岁的少年忽然品尝到了怨恨和嫉妒的滋味,也头一次无比真切的明白了‘羡慕’一词的含义,真羡慕信友,无比羡慕。
“你觉得你婆婆喜欢你吗?”背夹子压弯了他的腰,可他想干脆直接匍匐到地上去埋了算了。
“你觉得你爷爷呢?”王黑娃没有回答他第一个问题,他又紧接着问了第二个。
这回空手走在前面的人回答了,声音里似乎带着笑,但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吹就散了:“都差不多。”
都差不多,可能都喜欢,可能都不喜欢。
信好还想问,你想你爸爸吗?妈妈呢?可他觉得王黑娃不会回答他,而他本身,也并没有多想要窥探这个答案。
信友这次的受伤,大家担心之余更意外惊讶,他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虽然狼嚎鬼叫的厉害喊疼,但的的确确没有掉过一颗金豆子,这样,大家便对他的表现又更加赞赏了几分,要知道上一回就是因为从板栗树上摔下来,哭的惊天动地不依不饶,罗明先才一怒之下将他背回去,并时隔许久都不给张家人好脸色的。
吃八岁饭的人和如今吃十岁饭的人多少到底不一样了,大约是比从前更蛮横娇纵,但也比从前更男子气概了不少。
黎书慧将他抱着怀里,忠传蹲在地上用捶的稀烂的草药给他包扎,先前老张已经用香灰铺了一层止血,信欢在一旁看着,倒好像十分新奇的样子,仿佛那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神奇魔法,若不是王黑娃在边上时不时拍她的肩膀吓她一下,难保她不会直接伸手上去。
“啊——轻点啊!”信友又开始挣扎不止。
黎书慧拍他完好的那条腿:“喊你跑噻,这回跑安逸了?喜欢当狗腿子,一天到晚追着跑,现在你晓得轻点?还要啷个亲啊?亲大姨都不亲还要啷个亲!活球该,该球着,捡得的!”
忠传表情凝重。
倒是老张因黎书慧的话忍不住乐:“把狗腿子割下来吃了它,反正已经有个洞了,你这个好不了了,过两天还要烂,要生蛆,不如趁现在赶紧割下来炖了,等会儿我去挖点楠竹笋回来,保管好吃得很。”
“啊——”崩溃!
信欢也被蒙骗,双手捂着嘴不敢喘气。
老张更来劲:“哪个喊你到处跑呢?总归是你自己要跟去的吧,也是你自己踩上去的又没人推你,是不是?怪不得别人,晚上炖了你也可以吃啊,看看个人的肉啷个味道。”
“你吃饱了没得事干了!”黎书慧吼:“你又看到了,他个人踩的!”
信好在屋里喝茶解渴,一进去便不再出来。
也听不到黎书慧自顾自的念叨:“万一她非说你推的呢?她非说你拿刀给他挖的呢?你有证人?你说得清?”
王黑娃冒险自荐:“我可以作证。”
“你可以?就是你个龟孙子,不是你一天到晚到处跑他会跟着你到处追?搞不好就是你推的,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说的清楚,他妈来你怎么跟她交待!”
“哟——又是我了!”
王黑娃无人撑腰,他本身也悬皮搭脸,黎书慧正好将所有火力集中对付他。
只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