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良久,
冕旒之下,皇帝高耸的颧骨上,面皮不受控的抽搐了一下,染了岁月沧桑的眼尾多了几道纹路,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无比。
帝王不怒而自威,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云锦垂着眸子,未曾去看高台上皇帝那双以为不明的眸子,却能感受到直直射过来的视线,分明是要将她由外及里都仔仔细细的看个明白透彻。
她猜不透这位十六岁便执掌权柄的帝王的心思,可绝不能让他知道,她与多罗冶相熟。
冷汗逐渐的,打湿了背脊。
就在云锦以为大殷帝即将要责难时,中年的帝王终于开口。
“云卿,朕怎么记得你怀了身孕,可已顺利诞下麟儿?”
这问题问的猝不及防,着实打了云锦一个措手不及。
在场的众位文臣武将更是没想到陛下会在大殿之上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实在是……荒谬。
云锦定了定心神,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着。
“回陛下,臣……其实并无身孕。”
“什么?”
“这,这……”
此言一出,朝野震惊。
朝中大臣们又开始窃窃私语,时不时地还将目光投向裴氏父子。
两人也是不敢说,不敢言。
就像是被人下了毒的哑巴,现在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安安静静的听云锦随便编扯。
“此言何意?”
皇帝言语中已夹杂了些许愠怒之意。
“这……”云锦却是欲言又止,微微转头,以眼角余光看向站在文官末列的裴望慈。
又唯恐被众人发现似的,迅速转回头来。
但她如今就是所有人的焦点,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即便这样细微的动作,也在不期然间被无限的放大,尤其是这样一看便欲言又止的复杂目光……
一瞬间。
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裴望慈身上。
若有若无的,有疑惑,也有猜疑琢磨。
被人用这种目光看着,还是生平第一次,裴望慈咬了咬牙,看着云锦的背影,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否则朕治你欺君之罪!”
“陛下息怒。”
云锦立刻双膝跪地,咬着唇瓣,道:“此事……让太医一查便知,臣……实在不好开口。”
欲言又止……
欲说还休……
难以启齿……
一瞬间,所有这一切的情绪都出现在了云锦那张英气而又明媚的脸上。
女子垂着眸子,耳根那抹红却已爬到了脖子。
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过后,转过弯儿来的人齐刷刷的回头,看向裴望慈。
这次,盯着的却不再是裴望慈的脸,而是……
质疑,嘲笑,了然,怜悯……
一张张脸上的表情在他面前放大了无数倍,刺激着他的感官。
事关男人尊严,裴望慈几乎想立刻开口反驳。
可云锦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彻底陷入了绝望。
“陛下,此事臣并非有意隐瞒,只是那时……看在他的面子上,又被婆婆时常训斥,才在万般不得已之下而为之,也是想保住他和裴府的……脸面,陛下若还不信臣的话,大可叫宫里的嬷嬷来,一眼便知。”
裴望慈的脸色霎时间白了。
今时今日,他想起,自己从未碰过云锦。
“那为何今日又要将这件事说出来?”
皇帝的视线落在裴望慈的脸上,隔得远了,却是看不清那捉摸不透的神色的。
“起来说吧。”
“多谢陛下,臣只是还不想死,不得已,便只能说出来了。”
云锦双手托着衣裳下摆,从地上起身,再度开口时,言语间已然轻松了不少。
“……”大殷帝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