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这位是我们家客人……”
“客人?”
瑛佩怯生生地看了贺兰景一眼,贺兰景知是自己虎背熊腰吓到了小丫头,便矮下-身来,尽可能地放低视线与瑛佩说话。
“我名为贺兰景。是你阿娘的阿娘……”
自己究竟是那位的什么人呢?话到了嘴边,贺兰景才发现自己竟是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他与那人的关系。
要说他是那人的下属、随从,那确实是。可他与她,他们的关系并不止于此。
但要说他们是一对儿……别说他心知那人从未爱过他,她给他的更多是怜悯、褒奖与照顾。那人也从未在人前承认他只属于她一个人,或是给他一个能拒绝婚事的-名分。哪怕那名分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分。
人人都说他赖在那人身边是图荣华富贵,他那死死纠缠的模样真是万般可笑。到了那人阖眼,说这些话的人连遮掩都懒得遮掩一下,直接到他面前来嘲笑他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与那人相伴多年,别说皇夫之位了,就是暖-床、侍寝的-名分都没能得到。
只有贺兰景知道,他想要名分与承认并非为那荣华富贵。他为的,是能够有继续陪在那人身边的大义——他打算为那人殉葬。
结果那人不仅没给他名分,更是在去世之前便在写给今上的信中要求严格取缔活祭与活物陪葬。
到头来,将那人的骨灰送回长安、送至今上面前的贺兰景便是想为那人陪葬都不被允许。
最残忍的是,那人竟还留下了遗愿,要贺兰景去替她一一实现。
千头万绪凝不成一句言语。所有的词汇在贺兰景的口中走过一圈,只成了简简单单四个字:“……让我来的。”
“阿娘的阿娘……那不就是姥姥?”
瑛佩眨了眨眼,眼中微微泛光:“姥姥她人在哪儿!?她怎么不自己来找阿娘呢?是不是她年纪大了腿脚不便?那您告诉我她在哪儿,我和阿娘可以去看她呀!”
与那人毫无血缘关系的瑛佩长得与那人一点儿都不像。那人也从来与天真、可爱、活泼这样的形容无缘。可瞧见瑛佩的笑脸,贺兰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人朝他笑的模样。
“你想见姥姥?”
“想呀!阿娘说她是好伟大好伟大的人呢!”
这会儿瑛佩已经完全不怕贺兰景了。
——和那些总是俯视瑛佩、让瑛佩感到威压的长辈们不同,这位长辈竟愿意矮下-身来听她说话,光这一点就让瑛佩对面前的长辈生出不少好看。更何况贺兰景样貌堂堂,堪称女性杀-手。她眉宇之间又无对瑛佩的反感,瑛佩自然对他倍感亲切。
“阿娘说姥姥特别特别聪明,什么都知道!所以我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姥姥!”
“什么问题?”
掰着手指,瑛佩认真道:“我想问姥姥,太阳为什么是从东边升起,而不是从西边。太阳为什么从东边升起之后又要从西边落下,它就不能原路返回吗?还有,为什么树叶秋天要变黄,树木冬天要枯萎?冬天那么冷,树木没了树叶这衣服,岂不是更冷了?锅子里的水为什么越烧越少?烧开的水为什么会不见了?这些水都到哪里去了呀?还有还有——”
瑛佩连珠炮似的说着,三千问根本停不下来。
贺兰景竟也老实地听着瑛佩三千问,看起来像是有意要回答瑛佩的问题。
木莲既怕瑛佩喋喋不休惹恼了贺兰景,又为瑛佩这么快就对贺兰景放下戒心感到无比地担忧。
她连忙拿了帕子出来,借故把帕子往贺兰景的手里塞。
“先、先用这块帕子擦擦身吧!您浑身都还湿着呢!”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贺兰景,木莲每一句话都说得尴尬。好在贺兰景并未扭捏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