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你们说话注意些,等他醒了就让他走吧。”
母亲一边交代着,一边拧着沾湿的毛巾,然后递给正在为其清理伤口的父亲。
罕见的,父亲脸上的表情淡了几分,显出冷漠:“你们也都收收心思,少跟外来人接触。”
说这话时眼神意有所指的睨向宗政衍,少年心神一震,微微低垂头颅:“孩儿谨记。”
屋外围着的人群也在细细叮嘱自家的孩子这些天说话要有分寸,不准提及与预言相关的字眼。
等把人送走了再随便你们闹腾。
孩子们也都乖巧极了,知道这是大事,一个个认真应下。
自此老人在这里休养,伤势过重,过去了一天还没醒。
跑进屋里关紧门说悄悄话的兄弟俩,气氛也不免沉默不少。
许久,宗政衍迟疑开口:“你还记得……”
“我记得。”
宗政灼一口回答。
他坐在木椅,慢悠悠的踢着腿,双臂交叠搭在桌面,歪着脑袋看向自己的兄长。
“你之前说过,你预见你成为了赤昭的帝师。”
还贴心的补了句:“在三年后。”
“……”
气体在心口凝滞,宗政衍忽然呼吸困难,肺腑阵阵的发疼。
他的表情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犹豫和挣扎,看的宗政灼更为不解。
“你不高兴吗,母亲说那个人是赤昭的官员,也许以此为契机,你就可以出去了呢?”
弟弟的话莫名的令他心中更为难受。
他一直向往外界的生活,期待自己的本领得到施展,可以为天下百姓谋利,可是真当有机会出去的这一刻,他忽如胆小的老鼠,犹豫了。
“高兴。”
抿紧到发白的唇瓣颤抖的吐出字眼,少年安静的坐到一边,十指交扣,半敛的眼底一片幽邃。
“但我更怕出去会为族群招致祸患。”
哪怕有一丝的可能,他也不敢去赌。
以前总怪长辈太过谨慎小心不准任何人入世,以至于到了一种难以理解的,顽固迂腐的程度,现在他恍然发觉,自己也有这种惊慌感。
“所以你又不想出去了吗?”
弟弟的脑袋枕在胳膊上,偏头看向他,天真无邪。
“嗯……不出去了。”
他在犹豫挣扎,舍弃自己的理想做出这番回答,眉宇间没有释然,只有一片成全。
族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哪知弟弟却是哼笑一声,眉眼灼灼,随了母亲的容貌漂亮的像只桃花妖:
“可是未来是不会改变的。”
霎时,像有一盆凉水劈头盖脸的从头顶浇下,宗政衍的呼吸猛然一滞,竟是被这句话惊出一身冷汗。
他看见了自己成为帝师的未来,那么不管他决意如何,都会有千百种方式令他去往赤昭。
既定的未来,哪怕你提前知晓为此做了无数努力,到最后也只是过程曲折些,最终仍会抵达无法更改的未来。
宗政衍幡然惊醒,看向弟弟的瞳仁倏尔瞪大,氤氲一层浅淡的水雾。
他们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只能被动的预见随机到来的未来碎片,无法做到准确的预言指定的某一天会发生什么。
这种随机向他们展示的未来,更像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
神明覆手倾洒,只会向祂的信徒倾洒希望,被隐瞒的,悲伤绝望的碎片紧紧相随,无人知晓。
会有灾难吗?
宗政衍不知道。
神明不肯给他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