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盛欣喜于泥鬼的消散，也欣慰于陈嫣妍的安息。
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缺失的那部分，在从前或许藕断丝连地联系着，可现在空荡荡地无影无踪。
“我早就期盼着他们能回归死亡的怀抱，我一直认为如果我死，也该是正常地死去，而不是变成鬼延续痛苦。”
卢开宁看着脚下蠕动的影子冷笑。
“死的不是你，你才会觉得解脱，我看那泥鬼分明不想死。”
万盛愣住了。
“怎么不是我呢？那甚至是我灵魂的一大部分，我们感觉相连，我能感受到缺口处剧烈的疼痛。”
卢开宁拧紧了眉：“你们想法不同，你甚至是基本逃脱了污染的，作为‘人’的灵魂碎片，而泥鬼完全是鬼。”
如果说那只鬼是淤泥，那眼前的灵魂碎片万盛就是莲，出淤泥而不染，是卢开宁见过的第一个，能在鬼气污染下留存下来的干净灵魂。
虽然只是一小片碎片，虽然它仍深深扎根于淤泥之中不能分开，但它仍然是“莲”。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他说的没错，他的存在的确很有价值。
万盛沉默着，没有反驳。
他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安静了半晌，才冷静下来。
“希望你到时候也能如此想吧。”万盛自嘲一笑：“在此之前，说什么都是虚妄。”
卢开宁并不想和一个刚认识了不到十分钟的魂魄碎片聊如此深入观念的话题。阿黎那边是什么情况他并不知晓，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然后把和鬼做交易的他和万盛仅剩的魂魄碎片一网打尽。
他还想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万盛是个聪明人，也懂人情世故。现在寄人篱下，显然不要触卢开宁的霉头为好。
但卢开宁这个人，平日里薄薄的眼皮一抬一敛，神色流转间就是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除非他自己柔和下神色来，否则冷冰冰的没人想靠近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也正是这种气质，在人群中突兀得显眼，再加上他那张令方鹤年羡慕了好几年的脸，就导致了一种路人在看他和不看他之间纠结，从而频闪般转头的效果。
万盛频闪般打量着他，又大摇大摆瞥了眼站在一边的方鹤年，摇摇头，感叹了一句“为何帅哥都是如此命苦，下辈子还是做个普通人为好”。
显然，他没把方鹤年算进命苦的范围里，同时也没把他算进帅哥的范围里。
卢开宁没什么好脸色，他一直都没什么好脸色，更不用说现在随时有暴露的风险。
他不知道阿黎对面前这个不完全算是鬼的万盛的态度是怎么样的，他也不敢冒险。
在没有把握掩盖住万盛的气息之前，他还是早点跑路比较好。
于是卢开宁跑了，在敲晕方鹤年之后，把万盛揉成一团，带球跑的。
万盛都惊呆了，短暂的二十几年人生里他只在小说里见过带球跑，他没体验过，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参加这项活动是作为一个“球”。
万盛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人，受到了侮辱。但他同时作为小半只鬼，觉得这也不失一个办法。
他一向能屈能伸。
能屈能伸的万盛缩成一团昏昏欲睡，灵魂的不完整使他总是犯困，一天二十四小时能睡上二十个小时。
很神奇，鬼也会做梦。
他总会梦到自己刚变成鬼的那段日子。
像在水面上漂浮的小船，他团成一团蜷缩在里面，或是把自己摊开了像一张饼一样，随着水波纹摇摇晃晃。
随后水位上涨，与船舷齐平，又因着表面张力没有直接侵入船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