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生气。
她知道,他只是在担心她。
“你以为是你很厉害才谈下来生意的吗?他们还不是看上了你的身体?你怎么这么喜欢去勾搭别人啊!你已经结婚了,能不能要点脸?”
陈嫣妍有点想哭。
他只是担心她,他只是吃醋,他只是爱她。
她一遍遍在脑子里重复这些话,像给自己洗脑一样,逐字逐句刻在脑子里。
每过一段时间,脑子里的字迹就会淡去,她就再度刻上。
刻在脑子里,刻在本子上,刻在手臂上。
没关系,她什么都可以放弃,只要他还爱她就好。
“是不是有点狗血?”陈嫣妍抚摸着自己皮肉翻烂的左前肢,柔柔一笑:“但这就是我的人生啊。”
她胸前的婴儿随着她的动作蠕动两下,又不动了。
阿黎没有过多评价什么,只是有个疑问。
“你为什么决定和他结婚?”
陈嫣妍一愣,短粗的后肢拍打着水面溅上了岸,圆润的头颅上赘肉颤颤巍巍,很滑稽。
和她的人生一样滑稽。
“啊,为什么……对,我想起来了,因为我爱他。”
“……你确定吗?”
“是的,我怎么会不爱他呢?我这辈子,就是为了爱他而存在的。”
阿黎站起身来,把椅子推向后方,看着椅子带着上面两只小菜鸡直直滑到门厅处才回过头来。她活动了一下手脚,掀起眼皮看向鱼鬼。
鱼鬼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作为人的相貌,和那张照片里长相平凡,却笑意灿烂的姑娘一点也不像。
她本来是被人捧在掌心的宝珠,却不想被污泥吞噬。
这不是她的错,只是被污染了的东西,都得被销毁。
阿黎道:“爱他的是你,不是陈嫣妍。”
鱼鬼扑哧笑了出来,她的声音还没有变,仍然是悦耳的女声。她刚想说可我就是陈嫣妍啊,却在月光照亮的水面中看见了自己那张丑陋的脸。
鱼鬼愣住,两只粗短的前肢不可置信的搅混了水面,又在澄净后抚上自己的脸。
她失败了。
她再也碰不到自己的脸了。
鱼鬼绝望尖叫,浑身肉瘤颤抖,额上伸出的那一盏微弱的灯光忽明忽暗。
庭院里瞬时阴风呼啸,鬼气四溢遮住了月光。池水沸腾一样,不断蹦跳着起波澜,冲上岸的波澜卷着一切事物往池底拖,想要一切东西一起陪葬。
鱼鬼失控了。
阿黎站在原地,风吹起她的发丝乱舞。她只是紧紧盯着鱼鬼,掌心金光缠绕,缓慢的凝结成一个锋利的长条状。阿黎眼中流露出一丝欣喜,又见原本就要凝实的金光猛地炸开,化作一片虚无星屑,飘零落下。
阿黎被她自己的力量波动反噬出一口血,单手撑在地面,摇晃几下,又缓慢站了起来。
又失败了……她的剑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方鹤年顶开盖在头顶的校服上衣,见到这一幕瞬间瞪大了眼睛。
“太奶!神女!你怎么了!”
卢开宁撑着伤腿起身,他反复摘下眼镜看向鱼鬼,又戴上继续看。
鱼鬼的前肢贴在它肥硕的下巴上,而怀里的婴儿晃晃悠悠,失去了她的臂膀托抱后竟没掉下去。
婴儿小小的头紧紧埋在鱼鬼的胸前,或许是对母亲的依恋,又或许是,在闷头往里鱼鬼身体里钻的寄生虫。
卢开宁裸眼视野下的鱼鬼黑气弥漫,胸前婴儿位置的那一小团鬼气更是粘稠如黑泥,实在有些熟悉的即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