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渠话音落下,祝太傅脸色骤然铁青。
但迎着云渠清淡而不含丝毫攻击性的目光,他嘴唇嗫喏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诚如她所言,若非祝母需要,而他又有些利用价值,可能早在邓姨娘死的那一刻,他也会跟着一起去了,留不到如今容他稳立朝堂,官加一部尚书。
他也不得不承认,实权在握久了,又见云渠始终恭顺有加,他的确生出些自得来,以至于此刻被狠狠打脸。
沉默了好半晌,他才扯唇微笑,温声开口:“渠姐儿说的是,若无你,为父走不到今日,是为父得意忘形了,多谢你提醒。”
云渠也随之莞尔一笑,语气尽显恭敬:“我与父亲血浓于水,一家人不必言谢。”
一家人不必言谢,却要分出个高低尊卑来。
祝太傅心中如此说道。
但被一盆凉水浇在头顶,心态扭转过来后,他脸色终于好了许多,他毕竟是被云渠花了心思收服过来的,虽因父女身份有些自大,但到底不敢生出怨怼,只能自己暗自生闷气。
云渠看了他一眼,垂眸喝起茶来。
不多时,祝子丰几人也来了正院请安,看着他们恭敬而不敢顶撞的态度,祝太傅终于找回了些做父亲的尊严,心里的气随之顺畅了不少。
见祝母出来,一家人便往围场而去。
今日天气极好,万里晴空,叫人瞧着心情都好了几分,路上的众多朝臣极其家眷们脸上尽皆带着惬意愉悦。
人在看多了繁华热闹后,再看向别具一格的青山绿水时,难免会有种悠然之感,打从心底里升出惬意舒适来。
到了围场,云渠跟着祝母拜见了几家交好的夫人们,又同赵嫣几人打了招呼,这才等到了正元帝一家子。
众人行礼过后,他便朗声笑道:“前几日阴雨不绝,天色暗沉,今日却一扫前景,可见上天庇佑,迎我们今日大事。”
“老臣倒与皇上见解不同。”襄阳侯笑道,“皇上真龙之气绵延我大胤国土数万里,焉知不是您龙气庇佑,才护我大胤风调雨顺,事事皆顺啊。”
这马屁拍的响极了,直叫正元帝龙颜大悦。
正在不少人腹诽襄阳侯个老东西不要脸时,便听正元帝提起了襄阳侯世子。
后者忙出列上前。
正元帝含笑看了他一眼,对襄阳侯赞道:“正所谓英雄出少年,你长子少时便有盛名,闻于朕耳,今及冠之年,想来更胜从前三分。”
闻言,襄阳侯父子俱是一脸受宠若惊之色。
“多谢皇上盛赞,但有太子殿下与诸位殿下珠玉在前,学生不敢称最,若今日能及几位殿下七成之力,学生便不负皇上期许了。”襄阳侯世子一脸诚恳,拱手回道。
而听到他开口,众人心里只有一句话:不愧是襄阳侯的种。
拍马屁是门学问,但襄阳侯父子显然深谙其道,莫说本就被拍高兴了的正元帝,便是谁都不搭理的二皇子与素来中立的四皇子脸上都并无排斥之色。
接下来正元帝照例先与宗室重臣聊过一波,为气氛添热。
云渠面上顺从恭敬,对他们那些废话却左耳进右耳出,她眼神无意间扫过上首,正对上穆庭笑盈盈的目光,见她看来,他眸光更亮了几分,笑容也盛极,晃花了不少人的眼。
云渠愣了一瞬,下意识错开眼神,看向了侧前方发呆的祝子丰。
——发呆??
她闭了闭眼,轻呼一口气,微微侧身挡住外头视线,然后狠狠给了他一肘子。
祝子丰瞬间吃痛,却被云渠眼疾手快地弹了哑穴,叫不出声,他表情扭曲了几分,倒也知道好歹,立即低下头。
云渠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这种场合,狗都知道不露声色。
有点东西的人发呆也不会叫人察觉,自己就是个东西的生怕别人看不到自己游神发呆。